ONE
姜衛第一次看到羅莉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胸膛里像有什么東西忽然間炸開了一樣,熱熱的,悶悶的,疼疼的,說不清楚是什么感覺,就是難受。
難受也是愛情的一種嗎?
姜衛和電影《非誠勿擾》里的秦奮一樣,是一個閑人,二十歲的時候繼承了一點遺產,成為了一家大公司的一個小股東,每年去開幾個會,就能拿到足夠活得滋潤的分紅。但這并不代表姜衛就活得快樂。姜衛長著一張馬臉,愛抽煙,沒有任何時尚意識,最大的愛好是每天搓幾圈麻將,不上癮,但每天都要搓幾圈,另外就是喝啤酒。
姜衛就是在麻將館認識羅莉的。去麻將館的女人,不是阿婆就是師奶,鮮有羅莉這樣的,穿著粉紅色的運動衣,牛仔短裙下露出一雙白白的腿,扎馬尾,戴黑框眼睛,又青春,又可愛,怎么看也不像是那種愛賭錢的閑女人。
姜衛那天故意輸錢給羅莉。羅莉贏得很高興,笑得兩靨生花,有一種悶悶的風騷。姜衛故意弄掉了一張白板,彎腰去撿,其實是為了看她的腿,在那樣的光線下,羅莉的腿白皙豐滿,細滑動人,姜衛聽見自己喉頭咽口水的聲音,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那樣的大腿,能枕著睡,那得多銷魂。
TWO
姜衛撿到了白板起身,聽到羅莉說t“再來再來。”
姜衛說:“不來了,輸慘了。走,我請客喝啤酒、吃燒烤。”
他剛才除了看羅莉的腿,還看了她的腳。她的大腿是緊緊并攏的,這說明她很緊張:她的兩只腳的方向都指向門口,這說明她早就不想打麻將了,還迫不及待地想離開。姜衛除了打麻將,還看一些閑書,這些心理知識是那些閑書上看到的。
燒烤啤酒吃著喝著,其他人就都走了,剩下姜衛和羅莉時,姜衛就開了門見了山:“其實你早就想走了,是不是?”
羅莉笑了:“誰說的?我還想再來兩瓶呢。”
“你的腳一直在對著路那邊的方向,這說明你一直想離開。你說想再來兩瓶的時候,身體明顯向后縮,這是一種保護自己的潛意識動作,說明你在撒謊。人的嘴會撒謊,但身體語言不會。”
姜衛說得一本正經,羅莉先是沉默,然后哈哈大笑:“你以為你是誰?在演劉德華會讀心術嗎?”。
羅莉笑的時候非常開放,頭仰起來,露出光潔修長的脖子,胸因此而挺起來,顯出美好的形狀。
姜衛心里動了動,又動了動,覺得自己都三十有八了,再做一個含蓄的男人就太沒意思了:“我想追你。”
羅莉不笑了,她盯著姜衛的馬臉看了好一會兒,說:“我需要錢。”
THREE
姜衛看得出來的,這是一種拒絕。
姜衛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那么直接:“我可以給你。”
羅莉又笑了:“你能給我多少?”
她不相信他真的會給她錢。
姜衛說:“五十萬。”姜衛說得無比真誠。五十萬是他一年得到的分紅的二分之一。
羅莉忽然把她的手伸過來,捏了捏姜衛沒肉的馬臉:“五十萬,你把我買走都可以啦。”
她的手指微涼,軟軟的,明顯用了力,卻捏得不痛,反而令姜衛覺得有一種受寵愛的性感。
第二次見面的時候,姜衛就把那張存了五十萬的銀行卡給羅莉。羅莉當場就去一個ATM機查了,然后看著那一串零好一會兒,才對姜衛說:“我只能把身體給你。”
姜衛是這么回答她的:“沒得到你的心之前,我是不會要你的身體的。”
后來姜衛想,那對話,多矯情,多清高,多像電影臺詞呀。其實他想要她的身體,想得要命。比他過去的人生里任何一個階段都想。自從認識她后,他每晚都在自己的大床上輾轉難眠地想象她的大腿,想象她在自己身下婉轉呻吟,想象他枕著她的大腿入睡,想得渾身著火,像要炸開一樣。
FOUR
但羅莉真的沒給他心。問她的境況,一次她說,父母雙亡,是個可憐的孤女,寄居在親戚家長大,嫁了個老公,好賭還打人;一次說,父親是高官,貪污進去了,她現在做著一個領導的情人,想把父親救出來;一次又說,丈夫出軌了,在外面有好多女人,父母病了,要很多錢。
姜衛知道她是哄著自己玩兒,就沒再問。
只是有一次,姜衛在街上看到羅莉跟一個男人在拉扯,那男人長得十分俊秀,盡管是在和羅莉爭吵,可看起來仍然是一對戀人。無端地,姜衛就對自己的那張馬臉不滿意起來,他甚至考慮著,是不是要去整個容什么的。
然后姜衛又覺得自己當真是奇蠢無比,他連羅莉的手都沒拉過,這五十萬就花沒了,真是虧。
在這種心理的作用下,這天和羅莉吃完飯看完電影時,姜衛忽然就把手搭上了羅莉的腰,在那一瞬間,他能夠感覺到羅莉的身體一硬,像一支箭忽然之間繃緊。羅莉并沒有掙扎,卻也沒有表現出更歡迎。姜衛終覺得無趣,走了一段路,手不知不覺就放開了。
羅莉忽然主動拉住姜衛的手靠近他的臉的時候,姜衛的心猶如萬馬奔騰而過,喧鬧得不行,羅莉那個落在他左腮幫子上發出“啜”的一聲清響的吻,更是生出了千萬條蟲子,一點一點地咬著他的心,咬著他的身體,又痛,又癢,又難受,又舒服。
但羅莉吻了他之后,說:“我還想再要一點錢。”
FIVE
羅莉說的一點是一百萬。她問姜衛:“你有沒有?”
姜衛當然有。他孤家寡人沒家沒口,吃穿都有限,存款自然是有的。
姜衛本來已經覺得自己都虧到姥姥家去了,羅莉長得好看有什么了不起,憑什么親不讓親,抱不讓抱,要了他五十萬,現在又來要一百萬?
姜衛這么想的時候,就忘記了自己說過的清高話:“那你今晚到我那里去。”
羅莉竟然沒反對,輕輕地說:“好。”
羅莉洗了澡,頭發卷卷的,嘴唇紅紅的,皮膚嫩得就要滴出水來。姜衛就奇怪了,她用的也是他的洗發水吧,怎么就能發出那么香、那么好聞的味道?
SIX
姜衛伸出手想去摸她,又不太敢。想了想,拍拍身邊的床:“來。”
羅莉過去了,鉆進被窩的時候,還順手把浴巾扯掉了。她里面什么也沒有穿,雖然并沒有看到摸到,但姜衛只是這么一想,腦袋里“嗡”的一聲響,覺得自己都要爆炸開了。
姜衛坐了很久都沒有動,他對于被單上那個被自己撐起的“小帳篷”覺得無比的尷尬。羅莉的手悄悄地過來了,像一條靈巧的小蛇,準確地游到了帳篷支起的地方,姜衛倒抽了一口冷氣,閉上了眼睛。
在前進和后退之間,姜衛只用了一秒做決定。用手輕輕地拍了拍羅莉:“睡吧。”
燈關了很久,羅莉忽然問:“為什么?”
姜衛好一會兒才回答:“愛情總需要純潔一點才是愛情的。你一天不信任我把心給我,我就不要你的身體。”
羅莉說:“我下次來.就不走了,好嗎?”
姜衛想說:“我這次就不想讓你走了。”但他只說:“嗯,好。”
清晨,羅莉帶著那張一百萬的卡走的時候,盯著她裊娜的背影,姜衛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讓你裝清高!”
但轉念姜衛又想,一百萬買羅莉的真心,也不算貴。羅莉既然上了一次他的床,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機會多得是。
SEVEN
但羅莉沒有再來,甚至連她的手機也變成了永遠打不通的狀態。姜衛四處去找過,包括羅莉曾經透露給他的地址,喜歡去的地方,朋友都說:“不認識,沒有羅莉這個人。”那個打不通的電話打著打著,就停機了,空號了。
姜衛的心就好似被一根麻繩捆著擰了幾擰,又緊、又痛。
“貓就像女人,你對它再好,也養不熟的。”
這句話,是打麻將時一個阿叔說的。他孤單一人,喜歡養貓,但養了3只,都跑了。
姜衛覺得還真對,羅莉不就像那貓一樣,又美、又神秘,還養不熟。
兩年之后的一天,警察忽然來找姜衛,說破獲了一個詐騙團伙,他們承認,曾經騙了他一百五十萬,請他去做個筆錄配合調查。
姜衛當時手里正拿著一瓶啤酒,手一滑,就掉在地上碎了,啤酒沫子在地板上掙扎著、尖叫著,又慌亂、又傷心。
到了警察局要認人的時候,姜衛差點想調頭就走,他不知道自己見了羅莉的時候,受不受得了那種難受。
后來,姜衛是這樣說服自己進去的:“認出了她,再想辦法保她出來。大不了再花一筆錢。”
但姜衛沒有見到羅莉。那伙人,四男兩女,沒有羅莉。姜衛仔細看了又看,還是沒有看到羅莉。警察叫他再認認,他又看了兩次,才認出一個男人來。那個男人他只見過一次,就是和羅莉在街上爭吵拉扯的那個小白臉。
羅莉呢?
小白臉是這樣交待的:他們無意中發現,看起來無所事事的男人姜衛竟然是個有錢人,就派羅莉去勾引他,想騙他的錢,但騙了一次之后,羅莉不愿意干了,說要回家去照顧病重的媽媽。他們在去海南的渡輪上爭吵,羅莉被推了一把,就掉到海里去了,至今也沒找著人。
姜衛按小白臉提供的地址找到了羅莉的家,那是一幢新建的歐式小樓,在鄉下小鎮顯出別具一格的豪華來,只是那豪華顯得很冷清。羅莉的媽媽說,羅莉給了她好多錢,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姜衛后來很喜歡去海南,每次都從湛江坐渡輪去。他想,不管羅莉是人是鬼,熟悉的地方,她總會再出現的吧?
但羅莉一直沒有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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