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的日子定下來,他卻病了,是腸癌晚期。之前沒有任何征兆,所以來的太突然,突然得讓他和她都無法相信。可是,現實就是現實。
所剩下的日子未幾了,醫生不無遺憾:盡量讓他開心地走吧。原本計劃了一輩子的攜手,如今只剩下可數的短短日子,又如何開心得起來?
知道結果之后,他細心地預備紅燭,給她備了一頓簡單卻情意無窮的晚餐:“從今天開始,我們把一輩子要過的日子一起過完。一天就是一年!”她已經說不出話來,含淚點頭。杯盞中,這一天是他們結婚的日子。
他的身體一下子就顯出虛弱來,多數時間只能躺在床上,但是,這不影響他們對將來的設想。
第二天,是他們結婚一周年的日子,也是他們孩子出生的日子,是一個漂亮女孩,以為他喜歡女孩。給孩子取名清輝。他一下就明白她的意思:“思君如滿月,夜夜減清輝。”
第三天,是她三十周歲的生日,他為她做了一個紙型蛋糕,上面不改調皮地寫著:慶祝敏二十歲生日十周年紀念。端著那個蛋糕,他與她一起唱起生日快樂歌。
第七天,他說:“今天,我們吵吵架吧。”她不許,所剩的日子都未幾了,恩愛都來不及,哪里有吵架的空?他倒不依不饒,“不行,哪有夫妻不吵架的?何況我們正經歷著七年之癢”。他說得不無道理,她只有答應下來,卻不知道應該怎么吵。他先開了口,像那些常見的柴米夫妻一樣,為了一點菜里的鹽多鹽少挑起了戰斗,而她就像沾了水的炸藥,怎么也點不著。他最后只得放棄。夜晚他擁著她,輕輕地說:“我們今天吵了架,以后你想起這些,你會想到我曾經和你吵過架,想著我對你的不好,這樣你的心里就會好受些。”
第二十五天,他們親愛的女兒結婚了。她哭得厲害,借著送別這個假想的女兒,發泄著惟恐失去他的壓抑。他替她抹掉眼淚,摟住她:“女兒早晚要嫁人的,別哭啦,再哭我都嫉妒了,我不是還陪著你嘛!”
第六十天,他離開了病床,給她訂了一個真的蛋糕,點了一根紅紅的燭炬。他微笑著看著她:“今天,是我們的鉆石婚紀念。我們竟然結婚六十年了,比一般的夫妻都要長啊!”是啊,我們都老了。她用玄色的牙套套住幾顆牙齒,真的成了個老太太。他也隨著成了老頭。她看著他,他看著她,笑得淚水從眼角涌下。
晚上,他在她的懷中安然地離世。他走得安心,無憾。
六十個結婚紀念日,似一輪和煦的熱陽留駐在她的心間。世間夫妻該有的,他們都有了。固然虛擬,但在她的心里卻是那樣的真實,他陪她過了一輩子應該過的日子。
一年之后,她開始與另外的男子相處。他走前曾再三叮嚀,要她再找老伴兒,過好他走后的人生,才算完滿。這是他提前遞交給她的第六十一個結婚紀念日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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