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虎嚼著草葉饒有興趣地看著墻壁上的神佛壁畫時,一個瘦削蒼白的短發女人拿著求簽條從側門走了出來,楊虎看了女人一眼,女人突然倒在地上放聲慟哭了起來,被抽了魂般。楊虎走上前蹲了下去,遞給女人一張皺巴巴的紙。楊虎伸手拉女人的時候,發現了女人手中的下下簽,還有她胳膊上的青紫。他冒冒失失地說了句,我家有祖傳的跌打損傷膏,特管用,明天給你帶幾貼。你怎么了,要不要我送你回去?女人不哭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和草屑,看了楊虎一眼說,我餓了。
兩人去喇嘛寺旁邊的小飯館吃了一頓素,然后坐在中心廣場的臺階上看大爺大媽們跳舞。女人突然地哀嘆了聲,我一定要和他離婚。然后滿眼疼惜地望著楊虎,手指撫上了楊虎左臉上的傷疤,這是怎么回事?楊虎的臉不知不覺地發了燙,他摸了摸后腦勺點了根煙,小時候調皮摔的。
大爺大媽們跳完了一曲后,楊虎看了看表捏滅了煙頭,說要去買水,馬上回來,讓女人原地等著。
楊虎急匆匆地跑進“地標”外貿店二層東摸西找了半天,額頭冒出了汗。冷氣開得很足,有年輕店員走過來,先生您需要些什么?
最里面拐角那個黑色的外套呢?
真不好意思,剛被人買走了,要不您再選選別的?
什么?被人買走了?楊虎急得像原地打轉的陀螺,正不知如何是好時,有男人拎著袋子走了進來。你看我這記性,剛才走得急,會員卡丟這了。
楊虎盯著男人的購物袋里的衣服正滿心雀躍時,抬頭看見了男人肩上的徽章,頭立馬蔫了下去,靜靜地看著男人拿了會員卡走了出去。
揣著兩瓶礦泉水回來時,女人正雙手托腮打著盹,楊虎脫了外衣給女人披上,天冷了,我送你回家吧。
女人不說話,突地躍上了楊虎的背,帶著綠茶味的鼻息鋪灑在楊虎的耳畔,癢癢的,叫楊虎原本焦躁的心狂野起來,他扭頭猛地親了女人一下,然后背著女人笑呵呵地消失在夜色中。
周強換上從外貿店里新買的外套,感覺整個人都輕松了下來,他去酒吧喝了兩杯小酒,回來時泛著微微的醉態在空曠的大街上哼起了不著調的歌,似是發泄著內心的憤懣,他已經連續三個星期沒有休息了。
路過護城河時,一個白衣女人突然從周強眼前一閃而過,流星般翻過護欄從橋上墜了下去。周強一個激靈,頓時清醒了,來不及脫衣服咕咚一聲也跟著跳了下去。
所幸水不深,周強把女人救上來時,女人邊哭邊吐著水。借著月光,周強偷偷打量了下女人,瓜子臉,柳葉眉,尤其是那一雙帶著誘惑的紅唇,讓人有想親的沖動。
給女人換上女同事的工作服從警局出來后,周強帶女人去小吃街吃了桂花湯圓,逛夜市時有賣花的小姑娘跑過來硬拉著周強買花,周強看了女人一眼爽快地付了錢,女人的臉紅了。
街邊的長椅旁,茶花開得正艷,女人的臉在茶花的映襯下更加的嬌艷動人。周強點燃了一支白沙:這樣的男友不值得你為他死。你還年輕,還有更好的人等著你。說著握緊了女人的手。
女人是來找她男友的,她的男友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去了,有人說她男友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不要她了,她便來找了,卻不想在火車站被人扒掉了錢包,打男友的電話無人接聽,一時想不開走了極端。
周強邊安慰著女人,邊給女人講笑話,后來女人笑了,眼睛像湖水般,一閃一閃的,讓周強死寂的心突然聞到了春天的味道。他拉起女人的手,淹沒在黑暗中。
五點時,女人醒了,借著透進來的熹微晨光,女人細細地打量著身旁的男人,左臉上月牙兒形的傷疤給男人平添了幾分剛烈,他呼吸的節奏那么均勻,一度讓她有了安心的感覺。
她伏下身子頭主動埋進了男人的胸口,吹氣,撫摸,吸吮,很快男人便醒來了,被挑逗起的情欲讓他迅速幻化成一只勇猛的獵豹,帶著凌厲的野性進攻,掠奪,占有,兩人的汗水濕了一次又一次,直至筋疲力盡,大口地喘著氣。
男人輕輕地摸著女人手臂上的青紫:疼嗎?
女人點點頭,像一只貓般溫順地蜷縮在男人的臂彎里:我要離開這個魔窟,你愿不愿意帶我走?
男人的一顆心突突突地跳了起來,這種強烈的感覺讓他知道他和她的關系不只是一夜情這么簡單。莫名其妙的,他對這個女人動了情,在他游戲愛情經歷過無數個女人之后,他第一次有了這種奇妙的感覺。
他說好,我帶你走,明天我們就離開這里,現在你乖乖地在這等我。我要出門辦件事。
說著便在女人的額頭上落下一個吻,穿上衣服出了門。
女人趴在酒店的窗戶上看著男人的背影,嘴角溢滿了幸福的笑意。
再過24個小時,她就要徹底脫離那個有家庭暴力的男人,奔赴新的生活。
這樣想時,她的一顆傷痕密布的心頓時鮮活了起來,甚至輕輕哼起了歌。
楊虎來到“地標”外貿店時,店門剛開,店員們正在打掃衛生。楊虎鉆了進去,在無人的前臺上的電腦旁轉了一圈,然后在店里轉了一圈后,又回到前臺說要辦張會員卡。
電腦莫名地就出了毛病,楊虎自報家門說以前是名牌大學計算機系畢業的,熱情地上前修理了起來,兩分鐘后,電腦修好,楊虎買了條內褲后瀟灑地出了門,然后將會員卡和購物袋丟進了一旁的垃圾筒。
不過是做了點手腳,通過昨日記住的買外套的男人會員卡的尾號很快得知了男人的住址,楊虎狡黠地笑了笑。
瓦胡同巷口的餛飩鋪,戴著假發貼著小胡子的楊虎悠然地吃著早餐,眼睛卻無時無刻地盯著不遠處小區大門的動靜。
兩個小時后,要等的人出現了。男人進了小區十分鐘后又出來了。楊虎撂下飯錢,幾步跟了上去。十米之外,男人先到便利店買了份報紙,后在街邊攤上買了個雞蛋卷餅,然后坐在公交站站牌的長椅上等車。
楊虎愁得不知道如何下手時,旁邊的灑水車嚶嚶嗡嗡地開了過來,躲閃不及,濺了一褲子水,有要飯的男孩揣著破碗走了過來,楊虎剛想罵娘,轉眼笑了。
兩分鐘后,一個男孩不小心將牛奶濺了男人一身,楊魔趕忙跑上前,逮住孩子罵了一通,然后拿過男人的外套說要送干洗店洗。男人推脫著說不用了,楊虎賠了不是教訓著孩子走了。
背街的小巷里,楊虎給了男孩50塊,然后從口袋里掏出玉扳指對著陽光看了看。
昨晚,去外貿店等人交易時,突然沖進來一幫警察,楊虎心一慌把東西放到了外套的口袋里然后躲到了不遠處的喇嘛寺,這會兒東西失而復得,他高興得打了個響指。
大街上路過花店,楊虎想起在酒店等待的女人,鉆進去買了一大捧紅玫瑰,一路上惹得行人紛紛側目。
周強從公交車上下來去酒店的路上路過阿依蓮的專賣店,他走進去給女人買了一件湖藍色的碎花裙,想著女人穿在身上青澀純情的模樣,就嘿嘿傻笑了。
404房間里,女人剛洗完澡,頭發上像沾著新鮮的露珠。地上滿是撕得粉碎的男友照片。周強看著女人換上碎花裙在鏡子里的樣子,目光呆住了,他從后面抱住了女人的腰,嘴巴蜜糖似的黏在了女人的耳畔,離開那個男人,跟我好吧。我會立馬和她離婚,娶你,我一點也不愛她。
女人笑了,雙手吊在了周強的脖子上,身子軟軟地倒在了潔白的床上,情欲排山倒海,呼嘯而至。
在沖刺的路上,有綿軟的喘息從隔壁傳來,一浪高過一浪,聽得周強全身的肌肉都戰栗了起來,他迅猛地征服著女人,倒在女人身上時,隔壁的喘息聲也停止了。
一個電話打過來,緊接著來了條彩信。周強皺了皺眉頭。
這一邊,403房,一場酣戰剛剛結束,空氣中還殘留著玫瑰情欲的氣息,楊虎變魔術似的從手里掏出兩張去秦皇島的火車票:明天,我就帶你離開這里,去看海。
女人笑得流出了淚,她說她愛他,他說他也是,然后起身出去打電話。
樓道衛生間的隔板里,楊虎反鎖了門壓低聲音:東西我找回來了,明天交易,什么地方你定。
吱呀一聲,衛生間的門開了,有人進來上廁所,楊虎推開門走出去,在鏡子前洗了洗手,捋了捋頭發。
適時,男人也走了過來,洗了洗手,抬頭的瞬間,他盯著鏡子里的楊虎看了一眼,腦袋里突然閃現出剛才同事發來的盜墓通緝犯畫像的彩信,頓時打了個激靈。
鏡子里,他看著他,他也看著他。
下一秒,奪門而逃聲,追趕聲,呼喊聲,撞擊物品聲,回蕩在空蕩蕩的樓道。
周強趕到時,同床共枕兩年的妻子正套著酒店的拖鞋趴在鮮血淋漓的尸體上哭得昏天暗地。
楊虎逃跑時,推開樓道盡頭的一扇木門鉆了進去,門后卻是鑿了洞正在修葺的墻,他從4樓掉下來,當場斃命。
穿著碎花裙的女人急急從電梯里跑出來,挽著周強的手臂,怎厶了?周強捂上了她的眼睛,沒什厶,別看了。她不知道,躺在血泊申的男人正是她苦苦尋找的男友。她也不知道趴在尸體上痛哭的女人正是她身旁的男人的妻子。
人群蜂擁而上,議論紛紛。
有人把女人從尸體上攙扶起來。女人抽搐個不停,她的右手里緊攥著兩張粉紅的車票,在風中微微顫抖著。似在嗚咽,又像在嘲笑這滑稽又充滿變數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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