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的愛欲悲歡

認識老康，是一次偶然。

那時，蘇紫梅和她的帥哥白金正幸福地愛著，而且，還義無反顧地同居了。

蘇紫梅之所以很快和白金同居，愛情是一方面，主要是為省錢，節約一切開支。蘇紫梅和白金的共同心愿是在幾年內攢下首付錢，買房，不管大小，這是她和他近期壓倒一切的偉大理想。

那天，單位一個會務組要搞舞會，蘇紫梅自然被逮去充數了。

請蘇紫梅跳舞的是一個中年男人，微微發福，臉色白凈，中等身材。白凈的臉上生著一雙讓人無法有安全感的眼睛。

蘇紫梅只是跳舞，不說話。他一眼看出，她是那種渾身沒有故事的女孩子。對于這樣的女孩子，不需要了解，便知一二。一曲舞結束以后，男人自報家門，康伯生。

蘇紫梅很久才回了一聲：“你好，康大叔。”

這樣的稱呼，顯然，讓見多了場面的康伯生也很意外。

“我有你說的那樣老嗎?”

“嗯，很老哦，比我爸老。比我男朋友更老!”

康伯生一時啞口無言。眼前的蘇紫梅個性十足，一點也沒有人間煙火的樣子。讓他對她突然生出不一樣的情愫——好奇心油然而生，這大概就是男人吧。

“蘇紫梅，可以給我一次喜歡你的機會嗎？”

蘇紫梅毫不猶豫地說：“康大叔，實話實說．我不喜歡你。我男朋友也不會喜歡你。”

“我有錢，有很多錢。”

“我不稀罕!你誘惑不了我!”

好!蘇姑娘!

熱戀中的女人，她的眼里是看不見別的男人的。哪怕他再多金和優秀，在女人眼中也不會有任何反應。蘇紫梅白天上班，晚上回她和白金共同的鳥巢，絕對的居家小婦人。當然，她也不忘對白金說起那個叫老康的男人。

“你不知道，他有多不要臉，他以為錢能買到一切，在本姑娘我蘇紫梅這兒，他的錢就是廢紙一張!”說完，自顧哈哈大笑。

白金遲疑地看了一眼蘇紫梅，欲言又止。

晚上，蘇紫梅和白金正在床上忙活，這時，手機響，一個陌生的號碼。蘇紫梅騰出嘴巴接手機，白金示意她不要接，蘇紫梅堅持，當那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時，她的臉刷地一下白了起來。怎么也不會想到是他!

“對不起，先生，你打錯了!”立馬掛斷電話，可是，不到一分鐘手機再次響起來。

“蘇紫梅，你不敢跟我說話，是不是你身邊有別的男人呀?蘇紫梅，你不用害怕……”

蘇紫梅忍無可忍，大有揭竿而起的架勢：“我干嗎?我跟我老公正忙得熱火朝天呢，怎么?不可以嗎?還是需要得到你的認可?”

電話那邊立馬沒了聲音。蘇紫梅勝利了。解放區的天是明朗的天!忽聽白金問誰呀。

“就是我從前跟你講過的老康。”氣氛起了微妙的變化，他們沒有再說話，很快各自睡去了。事后，蘇紫梅那個氣呀!這個老康，他算什么東西?憑什么他這樣？第二天下午，處理完手頭的工作，終于有時間教訓一下老康，于是，把電話打過去，那邊傳來一個女人嬌滴滴的聲音：“您好，康大集團。”

“請問康伯生在嗎?”理直氣壯地問過去!

“您是哪位?有什么事我可以幫您轉告嗎?”女人的語氣訓練有素，透著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嚴。

“蘇紫梅!”

“他正在開會，不方便接聽電話!”

“那好，請你告訴你們康大叔，別以為他有錢，誰都可以喜歡，他不是太陽，憑什么世界都圍著他轉?如果他膽敢再次對我騷擾，我就告訴他老婆!”

蘇紫梅說完，也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掛了電話。

一個月以后的一天，白金下班回家告訴蘇紫梅一個好消息，他被提升為公司的部門經理，薪水已經漲到6000塊。啊?蘇紫梅第一個反應是自己聽錯了。白金抱著蘇紫梅在小小的鳥巢里轉圈圈。

“你老公我，白金，要發跡了。蘇紫梅，你眼光不錯，嫁的是真金白銀。”

蘇紫梅縮在白金的懷里，任他寵愛著。

今夜，是他小白的。他從此要像男人一樣活著，和過去告別!

何況一個星期后他就要去內地一個城市，公司在那里成立了分公司，由他負責打理開拓市場。終于把渴望揮霍得一干二凈時，他渾身是汗躺了下去，蘇紫梅也縮在他懷里，眼角有晶瑩的淚花。白金低頭吻著她的嘴唇，告訴了蘇紫梅他將要離開這座城市的事情。蘇紫梅頗感意外，但是，一想到能多掙5萬塊錢，也只能認了。

白金走了以后，蘇紫梅一個人仍舊住在他們的鳥巢里，每個月，白金抽出一點時間連夜趕回鳥巢，重溫愛情的美好，第二天一早趕回去。后來，干脆是蘇紫梅在雙休日往白金那里跑。嘴上說白金太累，怕影響他的工作，其實是怕白金坐懷也亂，那以后，累的也只有蘇紫梅了，她會選擇連續加班，為的是多攢幾天假期。

蘇紫梅每次經過一個月的相思之后才能與白金一聚，那時候，全沒了生活瑣事，只有做不完的愛。那個甜蜜呀，把對方吞掉也不足以表達那種熱烈。不久，她發現自己懷孕了，立刻告訴白金。白金說，生下來吧。蘇紫梅有些猶豫，但白金堅持。只好奉子成婚，所以，兩個人到民政局注冊完畢后就等于結婚了，婚紗照沒拍，儀式沒有，只有幾個當年的同學及單位要好的朋友吃了一次飯，就算是結婚了。

蘇紫梅是在結婚以后才告訴自己鄉下的父母，她結婚了。父母跑來城里，對女兒的家大失所望，巴掌大的地方，連身都轉不開。這樣窮的家何時能翻身?自然對白金也不會有好臉色。

說什么都晚了，父母第二天離開了城市，回了鄉下老家，帶著誓死與白金一輩子不會有任何瓜葛的表情。他們走了以后，白金的心情也不好，畢竟，不被老丈人接受不是一件能高興得起來的事。

在蘇紫梅生下兒子的第二個月，白金買下了一套80平米的二手房，總價70萬元，首付21萬元，剩下的是借銀行的，每個月要還近四千塊錢。一家三口歡天喜地地搬了進去。白金堅信，再過幾年，他可以很快還上銀行的錢。半年以后，蘇紫梅的產假到期。

新的問題又出現了，誰看孩子又成了問題，白金在外地，幫不上任何忙。蘇紫梅要去上班，每天為孩子忙得團團轉，部門經理已經發話，再這樣下去，就會讓她下崗。房子要還貸，她下崗這個家的小半邊也就塌了下來。所以，無論如何，她都是不能下崗的。

為這個問題，蘇紫梅和白金討論過無數次，都不歡而散。白金的意思是讓蘇紫梅的父母來幫著照看一下，蘇紫梅不同意，她有她的原因。最后，還是白金妥協只好找保姆。

眼下保姆好找，價錢不好談，一個月管吃管住還要1000塊錢工資。這讓他們的生活有些吃不消。保姆在兩個人的爭吵中請到了，蘇紫梅叫她王阿姨。日子忙亂而瑣碎，有了孩子，她不能想去白金那里就去他那里，孩子是生活的重心，此時，白金已經在她心里移至第二位。只有白金回到家里，才能夫妻團聚。

夜深人靜時，內心里，蘇紫梅也會生出一份說數不清的寂寞和孤單，她知道，她是想白金了，但，很快困意襲來。她記不清白金有多長時間沒回來了，有多久，她和他沒有親密無間地說愛了。在她看來，愛已經是遙遠得仿佛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孩子的到來，改變了夫妻相處的模式。

王阿姨總體上來說做得還讓蘇紫梅滿意，不滿意的是蘇紫梅她媽。她在電話中知道女兒生了兒子，本想來城里看看，可是，女兒沒有要她來的意思。蘇紫梅告訴老媽不讓來的理由——雇了保姆。

她媽問多少錢?

蘇紫梅如實回答1000塊，管吃管住。她老媽在電話那面沉默半晌沒說話，忽然電話里猛地竄出一個男人憤怒的聲音：“養你他媽的這個白眼狼，你寧愿給保姆1000塊工錢也不給你媽，你說說，你還是人嗎?”蘇紫梅聽出，憤怒男人的聲音是她爸。

“爸，你聽我說……”

蘇紫梅想解釋，但老爸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三天后，蘇紫梅的父母從鄉下趕來，看他們的樣子，是要住下來并不想走。家里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立馬顯得很擁擠。而這時，正巧趕上白金每月一次的回家。白金對蘇紫梅她爸她媽并不熱情，都是處對象時結下的梁子。白金心里明白，老丈人想在這兒住是假，要錢才是真，他只好忍痛割愛，用500塊錢把兩個老人打發走了。眼不見心不煩!白金不想看到他們。

蘇紫梅她媽一把搶過自己男人手中的錢，給了白金，女兒生孩子，她幫不上忙，怎么能要錢呢?蘇紫梅她爸眼一瞪：“他給的憑什么不要?結婚時一分財禮也沒要，現在他拿這點兒錢，老婆孩子就有了，便宜了他!”一邊說一邊憤怒地盯著白金，“打發要飯的也不能這樣。”說著麻利地把錢揣了起來。

蘇紫梅她媽一看形勢不好，趕緊拉著老頭走了。

他們走了以后，白金一直生氣。蘇紫梅不想把這短暫的相聚變成戰爭，只好主動給白金賠不是。但是，白金不領情，他煩著呢，他要趕最早的火車回去，那兒還有一大堆業務等著他做呢，這個月完成的總額度不到50萬，連基本任務都沒有完成，提成沒有，還受到總公司的批評。家里又一團亂麻，不心煩才怪。

中午休息時，蘇紫梅吃完飯，回自己辦公室。同事們都去會議室玩撲克去了，她沒有心情，白金生氣的臉一直在眼前晃著，什么時候日子變成了這樣?所以，她一直想，是不是給白金打個電話，拿起電話剛按下一半的數字，她的手就停了下來。

她想:憑什么自己老是主動給他道歉?自從他去了外地以后，她感覺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哪里不一樣，也說不清，總之，就是有些不一樣。后來，蘇紫梅實在忍不住，給白金發了一條短信——你變了。

蘇紫梅沒有等到白金的短信，一下午都悶悶不樂。她覺得白金是真的變了。

轉眼，時間從夏天來到了秋天，兒子長大了很多，王阿姨給照顧得盡心盡力，蘇紫梅也沒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太久的分居讓她夜深人靜時會想起白金，想他的每一個夜晚在干什么。

白金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常常內心莫名其妙地煩躁，這幾個月，他往家里交的錢少了三分之一。剛開始，蘇紫梅沒說什么，后來，就對他旁敲側擊，白金解釋，蘇紫梅用鼻子哼了一下。

本來，這些日子他想回家一次，在外面呆得久了，有厭倦之感，不巧的是感冒了，他怕傳染給蘇紫梅和兒子，就想等好了再回去。自己胡亂吃點兒藥，結果越發嚴重，一個人在房間里掙扎了很久，只好給助理王凡打電話，深夜，王凡拉著他去急診。她和他是校友，他算是她的師哥。白金已經燒到39。C了。

急忙輸液。

蘇紫梅沒有打招呼，自作主張地去了白金那里。那時，白金感冒剛剛好，王凡也在他的房間，他們正談論怎么拿下那個很有前途的客戶，敲門聲響起。王凡近水樓臺，起身開門。她不認識蘇紫梅，開門問她找誰。

蘇紫梅仔細地打量著王凡。

“誰也不找!”

這時王凡也覺得自己問錯了話，慌忙改口叫她嫂子，做出請進的姿勢，但為時已晚。蘇紫梅的臉已經下霜了。蘇紫梅的到來讓白金意外。王凡借故離開了。蘇紫梅沒有坐，環顧房間一周后才把目光落到白金的臉上。

“你……你怎么來了？”

“我不能來嗎?”蘇紫梅很不友好地反問白金。

“她……她給我送點藥。”

“結巴什么呀？又沒做虧心事，我得好好謝謝她，替我照顧你。”

“蘇紫梅，你什么意思？”

兩個人就吵了起來，而且吵得面紅耳赤，誰也沒有退讓的意思。

吵到半夜，對面的房間發出強烈的抗議，人家敲墻呢。安靜了下來，背靠背，閉著眼睛，都沒有睡的意思。快到天亮的時候，蘇紫梅再也堅持不住了，她一點一點兒回過身，臉上還帶著眼淚。白金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他穿著襯衫，像是睡著了。

她把手伸進襯衫，在他的皮膚上緩緩地撫摸，像從前那樣。他的身體依然僵直。

“金……”她輕輕地叫。

良久，黑暗中他的身體輕輕動了一下，她從后面偎過去，最后是死死抱住他。他用力挪她的手，挪不開。她的臉貼著他的襯衫在他的后背上，從眼睛里嘩嘩涌出的液體很快弄濕了一大片。在黑暗之中，白金終于回過身來，回應蘇紫梅的熱烈。

白金是想熱烈，很久沒在一起了，雄性的力量是需要發泄、張揚和滿足的。可是，在他進入她的身體時，他卻突然山崩水泄了。蘇紫梅生氣地看著白金。她臉上的意思是否可以這樣理解：我如此叫你沒心情？這是以往沒有的。白金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成了這樣。他無法給蘇紫梅一個合理的解釋。

天亮了，蘇紫梅要走了。

蘇紫梅走的時候，白金沒有送她，因為他一會兒要趕到客戶那里談生意。蘇紫梅嘴上沒說，心里卻把這件事歸罪于昨天晚上她不請自來。

回到家的蘇紫梅心情郁悶，連著兩次弄錯了數據，致使公司損失了十幾萬塊錢，領導在周一的集體大會上，把蘇紫梅批得像烙餅一樣，烙得渾身滾燙，就差一點兒就燙掉皮了。她被調離本崗位，下放到餐廳打掃衛生，工資從3000降到1000塊錢。如果不是看在她孩子小的分兒上，早就讓她下崗回家了，也算是仁至義盡。那些平日里要好的同事，立馬失去了往日的友好。餐廳里的那些外來工支使她像支使一個不花錢雇來的保姆一樣，從白領到餐廳打雜的，人生的落差太大，蘇紫梅無法接受，憤而辭職，卻不敢告訴白金。

連憂傷的心情都沒有了，她每天四處應聘工作，房貸要還，保姆要雇，兒子要吃奶粉。很快就過去了一個星期，一無所獲，何況到了下半年，招聘的企業明顯少了。

如果再這樣下去，家里真的要借貸生活了。

晚上，蘇紫梅給白金打電話，問他要錢。以往，都是白金回去會把卡上的錢取出來交給蘇紫梅，他上月剛給她，現在，她就向他要錢，白金以為她還因上次的事耿耿于懷，就說，沒有。話不投機半句多，兩個人又是一番吵。蘇紫梅指責白金看她不順眼。白金指責蘇紫梅變了。哪兒跟哪兒的事兒啊，一個錢字扯出這么多不該說出的話，惹了彼此一肚子氣。最后，還罵了娘，戰事升級。

紙終究包不住火。白金知道蘇紫梅失業的事，是在兩個月以后，白金也傻眼了。如果再這樣下去，后果不堪設想。

事情真的朝白金想象的那樣發展下去了。蘇紫梅一直沒找到工作，加上白金的埋怨，心情一點兒都不好。有時，想到保姆的工錢，孩子的奶粉錢以及所有開銷，蘇紫梅的神情有些恍惚。這種恍惚終于在她發現這個月的房貸不能如期交到銀行的時候，爆發出來。在大街上走著的她差一點兒撞到車上，若不是司機眼尖手快、剎車及時的話，會出大事的。被司機罵得暈頭轉向，她傻傻地看著司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錢還是交上了，是白金打到卡上的，不到發工資時間，他怎么一下子會打到卡上一萬塊錢呢?

蘇紫梅刨根問底，這一問，就又問出了一場戰爭。

蘇紫梅在電話里要白金說出來，從哪里弄來這么多錢?白金要蘇紫梅不用管，這是他的事情。蘇紫梅不依不饒，白金那個氣呀，都到這種時候了，還這么固執，只好實話實說，是從王凡那兒借的。

蘇紫梅愣住了，不知道該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是感謝她還是生氣?恐怕不是前一種。

蘇紫梅陰陽怪氣地說：“對你不錯嘛。”

“蘇紫梅!你什么意思?逼我死嗎?還是不鬧出點事來你不罷休?”

“恐怕是你別有用心吧？”

“蘇紫梅!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小肚雞腸的女人，我真后悔娶了你!”

“好哇，后悔給你騰地方，不是房貸都幫你還了嗎?”

越解釋越有嫌疑，雙方吵得戰火紛飛的時候，白金掛了電話。蘇紫梅夜里一個人躺在床上哭。這時，一個男人的臉在她腦海里浮現。

男人是老康。

第二天，在經過一番煎熬之后，她給老康打了個電話。這個電話如此突然以至于老康接起這個電話也一愣一愣的。但他畢竟是久經沙場的男人。

蘇紫梅問老康：“你還想我嗎?\"

老康說：“想。”

蘇紫梅問：“是真想假想?”

老康說：“人最真實的欲望是需要，從這個角度理解，什么都是真實的。”

蘇紫梅問：“你會真心幫我嗎?”

老康說：“你也有困難?”

蘇紫梅問：“老康，你這是什么意思?不幫算了，還諷刺我，算什么男人?”

老康說：“有話直說。”

蘇紫梅低沉地說了一聲：“我離婚了。”

老康說：“好!”

……

老康很快開車把蘇紫梅接到一處聯排式別墅里，看樣子好久不住了，剛剛打掃完畢，一切都保持著干凈、整潔、剛裝修時的樣子。蘇紫梅是一個人去的，一個人住進老康的別墅里，說不出那是什么樣的感覺，總之，她高興不起來。晚上老康沒有住在別墅里，去哪里，她也沒有問。其實，在老康臨離開時，蘇紫梅的眼神是無限婉轉的，白金可以亂來，她自己為什么不報復他一次?為什么要為他這個不能給自己帶來幸福的男人守身如玉?

白金快把她氣死了!他不珍惜這個家，也別怪她不守女人的婦道。可是，老康……他……只是輕輕拍拍她的肩膀，然后，離開了。

這一夜，蘇紫梅睜著眼睛到天亮。

白金哪能想到蘇紫梅真的搬出去呀?他以為，吵架說的當然是逞一時之快的氣話。一個月后，回家后的白金看到家里已經空空蕩蕩，滿屋子的灰塵，讓他的心情立刻破敗起來。他立即打電話給蘇紫梅，蘇紫梅沒有接他的電話。白金再打，蘇紫梅再掛。白金急了眼，大叫：“蘇紫梅，你還真跑了!說吧，是不是你早就想離開我?是不是你們早已經眉來眼去了?所以，你為了達到目的，和我不停地吵架，指責我這也不是，那也不好，然后，你心安理得、堂而皇之和我玩起了失蹤，說吧，你們是不是同居了?”

“是又怎么樣?是你不想跟我過了，卻把罪名歸罪于我，白金，你太陰險了吧？你說對了。白金，他早就喜歡上我了，在沒有同你結婚以前，只是我以為，你可以給我幸福，但是，我錯了，我的幸福早就被你給弄丟了!”

“蘇紫梅!你他媽的……你他媽的……”

白金除了這句話什么都說不出來，因為，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原來，她一直背著他……

事到如此，白金也不想同蘇紫梅吵了，等他反應過來時，電話那頭早就掛斷了。白金攢了4天假，但他一分鐘也沒有多待下去，連夜趕回了外地，然后，敲開了王凡房間的門……

老康晚上偶爾也會來別墅這里，有時是10點，有時是11點離開。總是有電話找他，有時是男人，有時是女人，蘇紫梅也不問男人是誰，女人是誰，為什么找他。她一個人在這里獨自呆了一個星期，然后，她想回家，想念小小的兒子，她后悔了，收拾自己隨身帶的幾件衣服離開了。

晚上，老康回來時，發現房間里空蕩蕩的。他躺在她睡過的床上，上面有她身體的味道。他打電話給蘇紫梅，問她在哪里，蘇紫梅說在家。老康哦了一聲，再也沒有說話。

“謝謝你，老康。”她破例沒有叫他康大叔。

一個星期之后，蘇紫梅去了老康的公司上班，負責客戶管理，工資月薪6000元，福利除外，享受年假，比她原來的工資多一倍。

在某一個晚上，蘇紫梅約了老康出來喝茶，這次，她不叫他康大叔，也不叫他老康，而是康總。他們是在上島咖啡屋二樓靠窗的位置上坐下來的。老康推了所有的應酬，二話沒說就來了，這跟他的性格很像。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她發現老康沒有自己想象的那樣壞。有人說他的妻子在國外，有人說和他分居，但也只是傳說，真實的原因誰也不知道。

落座以后，蘇紫梅輕輕咬住嘴唇，想道謝，又覺得很俗套。但是，除了謝，她還能說什么呢?老康吸了一支煙，猛地吐完煙圈以后，問她：“心情不好嗎?”蘇紫梅不想同他討論這個問題，還沒想好如何回答，又聽老康說：“你是一個好女孩子，應該得到男人的愛。”

男人的愛?蘇紫梅凄艷地一笑。男人還有愛嗎?她不相信男人的身上還有愛，還有那種有責任的愛!

“你懷疑男人沒錯，但不應該懷疑所有的男人，就像男人不會對風塵女孩子負責一樣，但是，不等于他不對所愛的女人負責。”

蘇紫梅聽不懂老康的話，她點了上好的牛排，她餓了。牛排上來時，她大口大口吃著，胃吃飽了，心靈才不會空虛。這是真理。蘇紫梅一直想問問老康為什么幫自己，可是，這話直白地問出來也不好，只好忍著不說。結完賬她和他出了門走在夜色里。

月光很好，蒼白寧靜。

她忽然回頭，仰著臉看著老康：“我很令人討厭嗎?”說這話時，蘇紫梅的心里一片寂靜。漆黑的眼睛一直看著他，明亮而放肆。

老康笑了。也許與愛無關，但是，他真的那樣把她抱在懷中，緊緊地，緊緊地抱著她。他低下頭來親吻她。

她聽見他輕聲問：“我是在乘人之危嗎？”她不想回答他這個問題，她餓，她冷，她需要。半年多以來，她和白金幾乎沒有肌膚之親了。

27歲的年輕女子，正是愛情燦爛盛開的季節，她卻過早地枯萎了。

她再也無力控制自己，她需要情欲的溫度。她想在自己徹底潰爛以前，盛開一次。

他帶她去了她住過的別墅，在她睡過的床上，她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他的手掌寬厚溫暖，撫摸著她的臉，燈光很柔和，空調的風輕輕吹動著窗簾。曾經，她以為愛情是長久的，現在，她什么都不相信。

她只相信事實和需要。

這一夜的快樂是放縱的快樂。可是，一夜的放縱過后，她的臉上卻是悵惘的笑容。她醒來，雙手環住他的脖子：

“告訴我，你真的愛過我嗎?”

“沒有。”他安靜地回答，這句話真實得讓她感到意外。她愣愣地看著他，一點準備也沒有。他繼續說，“你是寂寞的，渴望的，和我一樣。寂寞和寂寞在一起，就不會有寂寞了。”

她笑了，他的理論很有意思，也正是這樣的理論，她原諒了他，他在她眼中突然變成了另外一個老康。

白金回來的當晚，蘇紫梅正和老康在一起。白金問保姆，保姆知道女主人的事情，不敢實話相告，支吾著說她去下面的一個區出差，明天回來。白金這才知道老婆已經找到了比原來更好的單位。在客廳里看了一會兒電視，節目換來換去，什么也看不下去。保姆帶著孩子回到了臥室，兒子長大了許多，他抱抱兒子，很久沒有抱過他，兒子像看著陌生人一樣看著白金，然后，哇的一聲哭出來，掙扎著兩只小手，撲向保姆。

白金只好把兒子還給保姆。

一個人回了臥室，在床上躺了一會兒，心里很悶，睡不著，有短信進來，打開來看，是王凡的——平安到家了嗎?他回復過去——謝謝，已到家。看著短信呆了很久。起身站到窗前，輕輕拉開窗簾，柔和的月光從外面擠進房間里。

就在這時，他的眼神忽然亮了一下，樓下的不遠處，停著一輛車，從里面走出一對男女，女人往前走了幾步，回過頭，沉默地望著男人，男人追上來，抱住女人，快意地親吻，纏綿。白金看著那對親吻中的男女，他的心由激烈的跳轉成沉悶的痛。后來，他聽到門被輕輕打開的聲音，蘇紫梅打開燈的瞬間看到站在窗前的白金，看到他沉默的背影和吐出的煙霧……

她沒有說話，去了衛生間。

站在花灑下，任水珠在她頭上、身上肆意地噴濺著，沖刷著，蘇紫梅洗啊，真想這樣洗到天亮，好像渾身的每一個毛孔里都充滿了不可想象的骯臟與不潔之物一樣，為什么是這樣的感覺?她不知道，也無法理清自己難以言說的心情……

她回到了臥室，白金躺在一側，像是睡著了，閉著眼睛，無聲無息。相安無事是最好的。

蘇紫梅躺在另外一側，閉著眼睛，心事重重。很久，在她已經快要睡著了的時候，她的背后傳來喑啞的聲音。沒頭沒尾，卻又一副諳熟之意。

“多久了?”

月光使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什么?”

聽到這話，他發覺，他的心比原來更痛了。

“你知道的，不用瞞我。”

“你不也一樣嗎?”

“不一樣!”

黑暗中的白金忽然坐了起來，聲音也突然加大了分貝。他轉過身來，怒目圓睜地看著她。他那張已經變形了的憤怒的臉，讓蘇紫梅感到恐懼和可怕。穿著睡衣的她被他的胳膊用力從被子中拎了起來，一個趔趄，差一點兒沒從床上摔下去。她沒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疼惜。她開始用力掙脫他的羈絆。他不管，繼續憤怒，繼續吼叫：

“你不是賤嗎?好!我讓你賤!我讓你賤!我這就給你賤的機會!”

白金發揮了一個年輕男人最好的體能，他先是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然后，騰出手來，揪住她的頭發，另外一只手捏住蘇紫梅的下巴，狠狠地捏住!她痛得張不開嘴，叫不出聲音來，來自心里的痛要比來自肉體的痛強大千百倍。

白金三下五除二就把蘇紫梅壓到身下，撕掉她的睡衣，他要給她賤的快樂！他要給她賤的痛苦！他要給她屈辱！她在他身下無聲無息，像是因窒息而死的動物一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白金終于癱軟下來，仰面朝天地躺了下來，眼淚從眼角滑落。

“為什么你不反抗？為什么你不對我說不！”

他的眼淚滴在她的皮膚上。涼涼的。

“說啊！說，你愛他嗎？”

“……”

“說啊！說啊……”

“……”

蘇紫梅躺在那里，閉著眼睛，一句話也沒有。他用力地摟抱著她曲成一團的身體：“我看見了你和他那樣……我受不了……”

忽然，隨著身體的用力掙扎，從她的喉嚨里發出一陣尖叫：

“滾！你給我滾！”

蘇紫梅用手打，用牙咬，用腳踢!

她瘋狂地、粗魯地踢打白金!是的，她要他滾!滾得遠遠的，滾回那個女人那里，這里不是他的家，房貸也不用他還，孩子歸她所有。一切與他無關。她早已經不愛他了，滾吧，滾得越遠越好!

白金被她推倒在一邊。這突如其來的一切讓白金來不及反應過來。

他坐了起來，血紅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蘇紫梅：“你敢打我?”

“白金，我們離婚吧。”

“蘇紫梅，原來你背著我……”

白金再也無法克制心中的怒火，一躍而起，揪住蘇紫梅的頭發，一拳打了過去。他打的不是她，而是那個男人，所以，越打越氣，越打越瘋狂，兩個人在床上滾做一團，打罵聲、哭泣聲、尖叫聲驚動了熟睡中的保姆，她衣衫不整地跑了進來，加入兩個人的肉搏戰中。她是來勸架的，可是，他們兩個人交手太厲害，她不得不以身體抵擋白金的拳頭。不知道渾身挨了多少無辜的打，才得以把兩個交手的人拉開。她一把推開了白金，再看看蘇紫梅，已經鼻青臉腫。

保姆畢竟年齡長他們很多，她狠狠地批評了白金不該動手打人。

白金有苦說不出。

“蘇紫梅，你不要嫁禍于人!自己做了什么你知道。”

兩個人一說又吵了起來。白金指責蘇紫梅不守婦道，蘇紫梅揭白金出軌的老底，壓下去的火再次躥了出來，在白金第二次伸出拳頭時，蘇紫梅閃身，奪門而逃。

那個清冷的初冬的寒夜里，她穿著睡衣，在大街上狂奔。她跑啊跑，也不知道跑向哪里，像是從地獄奔向幸福之門，但這奔向幸福之門的路卻又是如此的漫長，如此的黑暗和遙遠。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她像一個訓練有素的馬拉松運動員一樣……奔跑著，前面沒有月光，也沒有星光。蘇紫梅第二天沒有去上班，她給老康打了電話，請了假。老康以為蘇紫梅是真的感冒了，晚上下班他來看蘇紫梅。

看到蘇紫梅臉上青紫的傷痕，老康嚇了一跳。

“他打的。”蘇紫梅平靜地說。這很讓老康意外。

“為什么?”

“因為你。”

蘇紫梅不想提過去的事情，不想跟老康討論白金與她的是是非非，只是看到老康進來時，眼淚已經止不住地再次流了下來。

蘇紫梅躺在床上，憂傷的面容沒有任何表情。兩個人似乎也都無話可說了，沉默了良久。老康坐在旁邊的沙發上，一根接一根地吸煙……

沒有言語。沒有安慰。

她多想這時他可以走過來，抱起她，緊緊地抱在懷里，任他寵愛，任他撫摩。電話在這時突然響起，他接起來，最后，不得不看著蘇紫梅說，有事要離開，蘇紫梅止住哭泣。

“你……愛我嗎?”

能感覺到老康的背影僵直了一下，這句話問出時，蘇紫梅的內心一片平靜，已經沒有了期待。

老康回過頭：“我有老婆，也沒有離婚。”

“我是在問你，是否愛我?不是問你是否有老婆，是否離婚!”顯然，蘇紫梅很不滿意這樣的回答。

老康走回來，俯下身，用手撫摸著蘇紫梅傷痕依舊的臉。一遍遍地，他的撫摸，讓蘇紫梅體會到內心如潮涌般的絕望與溫暖。她抓住老康的手。

“就是說，你從來沒有愛過我?”蘇紫梅一副認真的表情。

“但我不否認，和你做愛，是一件快樂又舒服的事情。而男人的性中，或許，已經包含了愛，只是，女人不能理解和接受。”老康低沉地說，“我知道，這樣說，你會很不快樂，但是，我沒有騙你，我代表的是男人的想法，其實，我可以說一些讓你開心的話，就像你的老公曾經給過你無數的甜言蜜語，但最后，你得到的卻是傷痕累累。這樣，你就不會對我有失望。”

“只有性，沒有愛。”蘇紫梅很久都一直低喃著這句話，她原諒了老康的坦誠。他是真實的，真實得有些可恨!

白金回到外地以后，王凡在辦公室看到白金的額角還有手抓過的痕印。她就知道，他和老婆的關系繼續惡化。白金表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其實，王凡心里明白，白金是不快樂的，她不想看著他這樣頹廢下去。愛一個人就是希望他快樂，這是沒錯的。于是，她單槍匹馬去找了蘇紫梅。

“紫梅姐，不管你相信不相信，白金他仍然愛著你……”

“愛？”蘇紫梅呵呵一笑，“怕是你們早就愛到一起了!”

蘇紫梅憤怒地拍著茶幾，不給王凡說話的機會。王凡極力解釋，結果是越解釋，越是此地無銀三百兩的結局。脫不了干系，她成了地道的“小三”，與王凡來時的目的大相徑庭。王凡說什么，蘇紫梅都聽不下去。

一個星期之后，白金收到蘇紫梅的離婚協議。

有兩個方案，第一個，房子、孩子歸蘇紫梅，白金凈身出戶。第二個方案，房子孩子歸白金，蘇紫梅凈身出戶。凈身出戶的，還要每月給孩子500塊錢的生活費，這個數目隨工資的漲浮而定，可以再商議。

白金看著那份離婚協議，選擇了第一個方案，凈身出戶。

一個家就這樣煙消云散了。

白金一次性給完了孩子18歲前的撫養費，所以，他們一直沒有任何聯系。有人給蘇紫梅介紹對象，不是男人是二手的，就是同樣帶一個男孩子。蘇紫梅不可能找帶孩子的，她不想讓兒子再受一點委屈。

老康出國了，所有的資產都已經挪到加拿大去了。與老康同去加拿大的是公司的女秘書。蘇紫梅重新找了一家單位，工資當然沒有老康給的高，但也夠她和孩子生活。老康走的時候，蘇紫梅沒有去送他，但發了一條短信給他——愛和做愛真的不是一回事。

老康回復——原諒我的自私，在我離開時，我才知道，其實，我愛過你，但我已經別無選擇，她已經懷了我的孩子，我要對她負責。與你的愛沒有利益之爭，單純，美好，足夠我回味一生。我欠你很多，包括幸福，只有來生了，我祝福你，梅，找個好人嫁了吧。

看到這條短信，蘇紫梅雙手掩面，淚如雨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淚水是代表著恨?愛?還是虛無?

老康剛走的那段日子，蘇紫梅經常是下了班一個人去逛街，也不是有什么要買的東西，就是想這樣走走，她會覺得心情舒暢一些。只是，那樣平常的一天，她的眼睛忽然盯在某一處，呆呆地盯著。恍若隔世般。

那是一家三口，男人和女人分別牽著女孩子的手，他們的笑聲肆意地穿過來，落在她的耳邊。

街角，音箱里傳來羅大佑的歌聲——

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樣溜走，怎么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變。轉頭回去看看時，已匆匆數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