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雕“英雄”傳

一

秋明山里草木茂盛，一只肥碩的竹鼠正在樹叢里竄來竄去。不遠處，一只黃鼠狼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竹鼠，眼見時機成熟，它像下山猛虎一樣撲了上去。

說時遲那時快，一支箭矢破空而來，一下把竹鼠釘在了地上。黃鼠狼知道不好準備逃，沒跑出兩步，也被一箭釘在了樹樁上。

“好箭法！上初中時你箭法就高超，沒想到過了這么多年，一點沒落下。”

仇少龍正準備去撿獵物，就聽到身后有喝彩聲，轉頭一看是同學顧愷。顧愷直奔主題：“‘馬縣長’看上了一只心儀的獵物，怎么著也打不到，所以專程讓我請你這個高手。”

秋明山獵物繁多，有錢人雇農戶幫忙狩獵也不是新鮮事，只是這“馬縣長”來頭卻不一般。“馬縣長”原名馬勁，并不是縣長，但他是縣里的首富，權勢極大，連市長見了他都要給三分面子，所以暗地里大家都叫他縣長。

仇少龍祖上是清朝名將賽沖阿帳下勇營營長，賽沖阿擅射，仇家先祖盡得上司真傳，仇少龍家學淵源，打個把飛禽猛獸完全不在話下。可這馬縣長不是什么好人，最近正準備征收鄰村的耕地建度假區，征地價格低得離譜，搞得鄰村怨聲載道。仇少龍并不想給這類奸商做幫閑。

“請我？除非馬勁親自來！”仇少龍扔下一句話，走了。

晚飯時分，仇少龍正在家里燒菜，坪前就傳來了馬達轟鳴聲。四輛車一字排開，一輛寶馬打頭，走下來一個西服革履的男人。

仇少龍早上只是一句玩笑話，哪想到馬勁居然真的來了。

馬勁說：“仇老弟，真是不好意思，上午有點事沒能親自前來，我的手下又不講禮數，我特地來登門道歉。”進門后，馬勁接著說，“老弟，早聽說你是個人才，無論如何我這次一定要請你出山。”

仇少龍一貫向臉皮薄，幾句話下來不知如何拒絕了，只好推說家中有人生病，要自己照顧走不開。

殊不知一句話正中馬勁下懷：“據我所知，老弟舅舅舅媽都在鄰村，你舅媽臥病在床，正是缺錢的時候。”

馬勁父母死得早，舅媽就像她的親娘，為了替她治病，他的確需要一大筆錢，沒想到馬勁早把他的底細摸得清清楚楚了。

“這樣吧，如果老弟肯幫忙，你的報酬我一分不少，你舅媽家的征地賠償款，我多給十萬。”馬勁奸笑著說。

十萬足夠治病，仇少龍也被說動了。

馬勁見他還猶豫，拍了拍肩說道：“仇老弟，你一身本領，總不想老是窩在這山里打老鼠吧。你這神箭，可是要射龍射虎的。”

一句話說中仇少龍痛處。祖先傳他屠龍伏虎的絕技，可他連狼都沒打過，正想有機會大展拳腳。他咬咬牙說道：“好，我幫你！”

二

什么珍禽異獸值得馬勁如此大費周章？馬勁只字未提打獵，問起來也只是說，只要他在，獵物會主動來找他的。

這天，馬勁要去鄰村看那塊征地，保安如臨大敵，塞了十多條麻醉槍在后備箱里。連馬勁也親自帶了把槍，把仇少龍看得滿腹狐疑。

途中要經過一條小澗，橋面只有三米來寬，下面就是冰冷的澗水。車剛剛走到這里，仇少龍就聽到頭上一聲悶響，車頂上癟了一塊。

馬勁和顧愷臉色大變，連忙催促司機快開。寶馬驟然加速，但“那東西”像鬼魅一般緊跟著，不停地拍打著車窗車門，發出恐怖的響聲。

正前方黑影一閃，“那東西”突然遮天蔽日地撲過來，在擋風玻璃上狠啄了一口。司機嚇得魂飛魄散，方向盤一亂，迎面撞進了路旁的樹林。

仇少龍這才看清楚那東西的真面目，竟是一只巨大的金雕。司機昏死過去，車也失去了動力。

車窗是鋼化玻璃，但在金雕不停地拍打下，竟也搖搖欲墜。

“愣著干嗎？快開槍啊。”馬勁吼道。顧愷只好一咬牙，操起麻醉槍狂開了幾槍，又把其他保鏢也叫了出來，這才把金雕趕到半空。

趁著這空當，馬勁也撤出車里，往最近的房子跑。但金雕見了他立刻像不怕死一樣，冒著子彈沖了下來。

“媽的，死畜生！”馬勁心頭一怒，亮出烏黑的槍管。

人鳥越來越近，槍管迸出麻醉彈，金雕卻猛然一停，躲過子彈，直向對手的腦袋撲過去。馬勁暗叫不好，一伸手拉住顧愷擋在了身前。

一聲慘叫，顧愷捂住左眼血流如注。保鏢也丟槍逃跑，馬勁背后已再沒有人保護了。

金雕又一個俯沖，朝著馬勁的后背襲來，鐵爪幾乎劃破西服。卻聽得一聲裂帛弦驚，一支勁矢擦過它的翅膀，拉出一道血痕。它掙了幾下飛走了，留下不甘心的哀號。箭是仇少龍射出的！

三

顧愷的左眼算是廢了，保鏢也傷了三個，馬勁大難不死逮著仇少龍千恩萬謝。仇少龍哼了一聲，揶揄說：“并不是我救你，是馬總精通自救罷了。”

馬勁曉得是笑他拿顧愷擋雕的事，仍死皮賴臉笑著：“仇老弟，你可一定要救我。”“金雕雖是猛禽，但并不會主動傷人，你怎么得罪它了？”仇少龍問。

馬勁道出原委。他在當地獨大并非一帆風順，早些時候在商場上有個死對頭，叫做金山，因長著一副鷹鉤鼻子，人稱金山雕。當地一位高人指點他說，要贏金山，須烹炸金雕幼鳥，喻意絕他的后。馬勁信以為真，真找來一只幼雕吃掉。說來也奇，金山沒過一年就真的因為行賄進了號子，從此之后馬勁時來運轉，一路做大直到成為“馬縣長”。馬勁原本都忘了這件事，今年卻突然出現一只母雕要找他尋仇，一直陰魂不散地纏著。

“原來如此。”仇少龍思忖半天，“如果是這樣，我倒有辦法。幫你可以，不過我有個條件。”

仇少龍開出了條件——在鄰村的這塊征地上，給每戶多補十萬元賠償金。

“這……”馬勁半張著嘴，征地涉及四十多戶，每戶多十萬就是四百多萬。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我想馬總應該會算這筆賬。”說完，仇少龍作勢要走。馬勁連忙拉住他：“好說好說，只要除了這鳥，什么都好說。”

秋明山最高峰，四周都是懸崖峭壁，仇少龍陪著馬勁站在這里，對面立著一個稻草人，穿著跟馬勁一樣的衣服，兩“人”相對，就像照鏡子。

馬勁膽怯地看了仇少龍一眼：“老弟，這樣真行嗎？”

仇少龍點頭：“相信我！”

沒過多久，金雕就像烏云一樣飄了過來。因為上次受過傷，這次它盤旋在半空，警惕地觀察形勢。盤旋半天，金雕沒發現陷阱，俯沖著撲了下來，雙目瞪著仇少龍和馬勁。仇少龍也死盯金雕，握緊了弓。他知道，這是一場人跟雕的戰斗，他不能輸。

金雕雙眼發出利劍一樣的目光，一般人都會嚇得不敢直視，但眼前這個人卻毫不閃避，目光比它更堅定。

金雕很快就要撲到眼前，馬勁嚇得想跑，卻被仇少龍死死拖著。眼見就要相撞，仇少龍猛地怒目圓睜，拉響弓弦，金雕似乎被嚇到了，“騰”地又退了回去。

仇少龍死死瞪著金雕，就像一尊金剛。金雕不甘心地哀號一聲，只好向著另一邊的稻草人飛去，鐵喙一張，稻草人的頭就沒了，又是一張鐵爪，稻草人一下被撕成兩半。

馬勁看得心驚膽戰，好像被撕裂的是自己一樣。直到金雕飛走，還沒回過神來。

仇少龍拍拍他的肩，說道：“沒事了，這個稻草人已經替你受過了。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移花接木’陣，曾替清朝名將賽沖阿擋過煞，你放心好了。不過，你可要記得自己的承諾。”

馬勁還算守信，給每戶都多補了十萬，征地風波也告一段落。不過不久之后，他就開車墜下山澗死了，有目擊者稱，他是被一只雕給逼下山澗的。

仇少龍聽完長嘆了口氣。“移花接木”確有其陣，對付一般禽獸足夠了。但這只金雕為子報仇的心卻異常執著，完全不受陣法的蠱惑，當真是一只英雄雕。★

編輯/楊世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