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的故事

熊湘瑛講述

烏云迅速聚攏覆蓋天空，一道閃電過后，頓時雷聲轟轟。這天暗得蹊蹺，片刻前還是火辣辣的大太陽曬得地面發燙，這會兒天說變就變。

我暗道不妙，出門時沒帶傘，待會兒恐怕會被淋成落湯雞。剛在書店買了幾本書，為免被雨淋濕，我邊趕路邊將裝書的塑料袋打結擰緊。

果不其然，不一會兒，雨點落下來，雨勢急而大，我只好跑到臨街的商鋪下暫時避一避。陸續又跑來幾人躲雨，夏天的雨來得急去得快，大家臉上并無太多焦急的神色。

約莫半小時后，雨小了些，卻不見有停下的趨勢，街上的低洼處都已匯成了小河。我有些著急，媽媽還等我回家吃午飯呢，早上出門時說好買完書就回去的。身旁的人已有好幾個等不及，沖進了雨里。

隔著雨幕，我眼尖地發現一輛亮起“空車”紅燈的出租車朝這邊開來，我趕緊頭頂書袋沖到路邊，向車子賣力揮手，很怕有人捷足先登。出租車穩穩當當地停在身前，我立馬打開車門鉆了進去。我一邊把打濕的書袋放在身旁的座位上，一邊暗自慶幸，要知道在這種鬼天氣能打到車，簡直比中了刮刮獎還幸運哪。

車子正要開走，突然有人在使勁拍打車窗。司機搖下車窗，一張丑陋的大臉真切地出現在眼前，是一位中年大叔。他急切地問我去哪兒，我猶豫一下后告訴了他，語氣頗為不悅，但他全然不介意，且高興地大聲說：“順路，順路，麻煩也把我載上吧。”司機無奈地打開車門，放他進來。

他坐在我身旁，渾身濕漉漉的，整理一下衣衫后開始與我搭訕。問我讀幾年級，學校在哪里，成績好不好……一大堆問題撲面而來，我勉強回答他在讀八年級，其他問題一概當做沒聽見。這位大叔的長相讓人實在不敢恭維，初見他的人自會有一種莫明的抵觸與害怕。我下意識地往車門邊挪了挪，不愿跟他靠得太近。但中年大叔的熱情絲毫不減，他告誡我出門要勤帶傘后，又開始喋喋不休地跟司機聊起了城里最近的天氣和路況。

突然，他轉頭問我：“小姑娘，你剛說你住在XX街XX小區是吧？”我心里咯噔一下，警覺地想，他打聽得這么仔細，該不是壞人吧？媽媽常常教育我，在外要多留一個心眼，不要對陌生人透露太多底細……正當我心慌亂想時，大叔抬頭跟司機說：“那么她要近一點，讓她先下?！甭犓@么一說，我才稍微放心，但仍對這位面目不討好的大叔保持著一分警惕。

終于到小區附近了，車不能拐進去，我下車還得往里走幾十米才能到小區門前。我遞上早準備好的錢，打開車門就往外沖，片刻不停一路小跑著奔進院子里。身后隱約傳來幾聲呼喊，聽得不太清楚，害怕促使我快速跑回了家。

吃飯時，媽媽問：“不是去書店了嗎？買的什么書呢？”

我一拍腦門兒，哎呀，糟糕，只顧著趕緊下車回家，書袋遺落在出租車上了。我把回來之前的事講給媽媽聽，媽媽笑我：“女兒，你不會以貌取人吧？”

下午和媽媽出門買菜，樓下門衛處的小黑板上寫著一則失物招領啟事，說是有人遺失了書本。跟門衛大爺一打聽，正是我掉在車上的那一袋書，奇怪的是，這書怎么到了門衛這兒了？

門衛大爺笑呵呵地說：“有一位好心的中年人冒雨送來的，他囑咐說這是一位中學生落下的。放好書，他又頂著雨走了?！?/p>

一時間，我既心存感激，又埋怨自己真是以貌取人了。

鐘靈講述：

我和媽媽乘車去奶奶家，坐上一輛中巴車。汽車安靜地行駛在馬路上，兩旁的行道樹往車后快速退去。因為要行駛一個多小時，車里已有人倚在座位上淺淺睡去。

我正入神地看著窗外的風景，突然一陣奶聲奶氣的聲音在車內響起，我的視線被拉回車廂里，落在不遠處的座位上。那是一對母子，媽媽看上去不到30歲，小男孩不過五六歲的樣子。他圓圓的臉紅撲撲的，模樣挺可愛，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轉動著，顯得特別機靈，一張紅潤潤的小嘴快速翻動，特別愛說話。他手上還拿著一塊奶油面包，不時咬上兩口。

那位阿姨正在教小男孩背古詩《鋤禾》：“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甭爧寢屇钔暌槐?，小男孩也像模像樣地跟著念起來，念得一字不差。看他這么小就會念詩，車里的乘客都投去了贊許的目光。旁邊的老奶奶還豎起拇指夸獎年輕阿姨，孩子從小就培養得這樣好，真是厲害呀。阿姨絲毫不謙虛地回答：“呵呵，是呀?！?/p>

汽車一路向前行駛。小男孩手里的面包還沒吃完，大概他已經吃飽了。可能是坐了太久的緣故，好動的小男孩在座位上不停折騰，他把面包捏在手里玩，隨著車子的上下顛簸，不時有面包屑散落在他的衣服上。

阿姨看到兒子身上的面包屑，不由得皺起眉頭，不耐煩地說：“不想吃了就扔掉吧，看你，把早上剛穿的新衣服都弄臟了?！彪S即，她不由分說地一把奪過面包，順手向車窗外拋去。小男孩愣住了。接著，阿姨又要求兒子把剛才的古詩再背誦一遍。小男孩可能是被媽媽的態度嚇著了，他囁嚅著，結結巴巴地念了起來：“鋤禾日當午，汗滴……汗滴……”“汗滴”了很久都不見下文，看來小男孩忘詞了。阿姨見他背不出來，生氣地用手指點著他的腦門兒說：“真沒出息，剛剛還會背的，一眨眼的工夫就忘得一干二凈。下一句是‘汗滴禾下土’，這是告訴我們要珍惜糧食，因為每一粒糧食都來之不易，都是農民伯伯汗水的結晶……”小男孩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瞧見眼前這一幕不和諧的“家教”，我暗想，這位阿姨嘴上教育小男孩要珍惜糧食，可是自己身為人母卻沒有以身作則。我不禁懷疑，她這樣教育孩子，能不能收到好的效果？

（整理：沉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