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我在承德石油學院讀書。一次期末復習,沒有上課的鈴聲,也沒有作業(yè),同學們都在考前“臨陣磨槍”,而我卻從同學那里借一輛自行車學起騎車,闖下了難忘的大禍。
我在學校大操場從推自行車走都不會開始,沒過兩個小時,就能騎車繞著操場跑了!“小聰明”讓我忘乎所以,幾圈之后我離開跑道,穿出校門,飄飄然上了大街。到了承德市南營子鬧市區(qū),看到車水馬龍,人流如潮,我才意識到這是不適合我騎車上街的星期天。我沒有本事應付大馬路一輛接一輛的汽車,卻又不會下車,無奈,只好硬著頭皮,慢慢地行進在人行道上,希望能碰到一個體面的下車機會。糟糕的是我所希望的機會,例如碰上個同學救救我,或者在沒人看見的地方抱著電線桿子……,都沒有出現(xiàn),反倒是在我前面不遠處一個體質虛弱的老年人,趿拉著一雙不跟腳的破鞋,耷拉著個大褲襠,遢遢一步一步往前走。我想:“千萬不要撞到他喲!”我越怕,眼睛越離不開他,自行車也就越奔著他去了。盡管我車騎得很慢,但前輪還是碰到了他的屁股。這時,他本來緩慢的腳步干脆停下來回頭看,而我的自行車盡管也很慢,卻沒有停止,竟從他的屁股后穿進他兩腿之間!我倒下了,扶起自行車,連連道歉,然而決不承認自己騎車技術不高,說:“對不起,我的自行車沒有閘,撞到了您!”那老人滿心不快,不住地搖頭說:“這可不怎么合適了!這可不怎么合適了!”那時候沒有“精神損失”的說法,雖然“不怎么合適”,沒有皮肉傷損,也只好不了了之。
“小聰明”闖了禍,我調轉自行車回學校,也算“迷途知返”吧!然而不,到該往學校大門轉彎處,一個“小沖動”又支配了我。我想:“不能就這樣收兵,聽說鐵路俱樂部晚上演趙丹的電影,我應該去買兩張票,這段路雖遠,但人比較少,不會再出問題!”于是我鬼使神差地又奔鐵路俱樂部的方向騎去。在一個下坡的路段,只因為車少人少,一個賣豆腐的案板竟然擺到了馬路上。真是怕什么有什么,我目不轉睛地盯著它,車轱轆不往別處滾,偏偏呲愣愣從豆腐案板上軋了過去。我再次摔倒!賣豆腐的人看出我是騎自行車新手,寬宏大量地勸我以后多加小心,只讓我賠償軋壞的八塊豆腐,并未過多指責。我頭也不敢抬,千恩萬謝,沖出圍觀的人群,把滿臉的恥辱丟在腦后,推起自行車走一段路,碰到一塊高臺階,我蹬著它上自行車又出發(fā)了!
再一再二不再三。我的第三險便是災難性的了。鐵路俱樂部院門與大馬路的銜接路段是個大下坡的直角彎,我騎車到院門口本有些憂慮,但還沒來得及多想,地心引力就給了我個加速度,我噌地滑下坡,擦著大門沖進院里,然而院里門旁那棵倒霉的大槐樹,咣當一聲毫不客氣地和我“親密擁抱”了!我兩條小腿都大面積破皮出血,僥幸未傷筋骨,而自行車前輪徹底變成了鴨蛋形,推也推不動了!那個時候自行車的身價相當于現(xiàn)在的小轎車,我不怕腿傷,只愁這臺自行車沒有辦法向車主同學交代!鐵路俱樂部距離有修車鋪的鬧市區(qū)大約五里路,我?guī)е鴤跄芸杆哌@么遠?我左搬右擰,無濟于事;恰巧有個同學出現(xiàn)在大馬路上,我可算見到“救星”了,喊他快來幫忙,我倆共同努力好一陣,才咯噔一下把擰勁的車圈正了過來,車總算可以推著走了!
到了修車鋪,我問這個車圈能否修整復圓,修車人毫不猶豫:“能!”我猜測他心里想的是:“不能怎么掙你的錢呀!”便追問一句:“能修整得和原來一樣嗎?”他說:“你放心,包你滿意!”“要多少錢?”“八毛!”我知道自己兜里還有20塊錢,看來足夠,于是讓他修整。他一邊修整,一邊說這車傷得很重。我想,不管怎么說,你必須給我修整得和原來一樣!他一個輻條一個輻條擰了大約半個小時,說:“行了!”我拿過來一看,雖有進展,但比原來差的很多,說:“不行,你必須給我修整得和原來一樣!”他只好繼續(xù)修整,過了一會,他又說:“這回行了!”我看了看,依舊說:“不行!你說過能修整得和原來一樣,至于收多少錢,我不在乎!”這時他反而對我苦苦哀求:“要么您少給倆錢兒吧,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我說:“我不少給你錢,只要求車和原來一樣!”他無可奈何又是一陣忙活,但真的沒有辦法復原了!
直到大學畢業(yè),我不敢再騎自行車。參加工作后,我騎車水平有了進步,但在復雜路段,特別是看到汽車,我老早就下來,推著自行車走……。
作者簡介:李可威,70歲,退休職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