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春節(jié)前后,我總會抽出時間去看望父親的朋友。
父親有很多的朋友,最要好的有十幾位,那是他在兒時便結(jié)識的。在這個縣城,他們有的富甲一方,有的默默無聞,但五十多年了,他們一直保持著很好的友誼,絲毫沒有因為貧富的差距而改變。每當(dāng)有紅白事,或逢節(jié)過年總是他們相聚的時候;父親去世后,我便取代了他的位置。
父親去世的時候,我二十二歲。那時他們時常噓寒問暖地拂照我,我也時常去看望他們。當(dāng)然,并不是尋求物質(zhì)上的幫助,而是尋求一種精神上的寄托。能見到他們就宛如看到父親在世,每每看到他們的音容笑貌,我就感動得不能自己,那總讓我回憶起父親在世時與他們把盞談笑的樣子;和他們在一起,我最為直接地感受到那種父子之間殊有的無比親切其樂融融的情誼。
這是父親留給我的一筆最為珍貴的精神財富。
父親一生好朋好友,仁愛為懷,樂于助人。在他去世后的許多年里,我仍時時聽到一些長輩用感佩的口吻談起他,每當(dāng)這時候我總是淚流滿面。許多許多年,我生活在他的愛的回光里,那些長輩把對他的情誼的甘霖灑落在我的身上。
父親曾對我說過一句讓我記憶終生的話,那是一天黃昏,我們爺倆一起在村頭散步,他微笑著說:“我一生一無所求,只要在我去世后,有人提起我的名字,說‘這是一個好人!’我便滿足了。”
那時父親言輕語淡,但是他不知道,在我的心中,他是一個偉大的父親,他擁有著一切美德的極致,我為生而為他的兒子感到驕傲。我對他的愛勝過任何一個兒子對父親的愛。雖然他的一生很平凡,但在我眼里他是那樣的俠骨柔腸,他一生最崇尚的一句話就是“鐵肩擔(dān)道義,仁義重千金。”那正是他一生為人處世的精神寫照,許多年以后,我仍然時時聽到有關(guān)他奮不顧身樂于助人的事跡。
父親已經(jīng)去世17年了,這期間,我結(jié)婚添子。父親的朋友們也漸漸地蒼老了。
今年夏天父親的一位朋友李大爺遭遇車禍,右腿的膝部被車撞斷了,因為年事已高,醫(yī)生說治愈的希望已經(jīng)很小了。當(dāng)我趕到的時候,他正躺在病床上,當(dāng)看到忍受著痛苦的他時我不禁淚流雙頰。我寬慰他說“即使截肢,您老人家也要好好努力生活下去,那些天生殘疾的人,不是一樣生活的很好嗎?”
當(dāng)初父親去世的時候,李大爺就曾不止一次諄諄教導(dǎo)我怎樣待人處事,那時我經(jīng)常去他那兒剖吐心扉,聆聽教誨。他是那種嫉惡如仇直言不諱的人,而又有情有義,記得他住房里的一副對聯(lián)就是“莫待春歸佳日過,最難風(fēng)雨故人來。”
李大爺?shù)募彝ゲ⒉桓辉#膬蓚€兒子都以打工過活。
當(dāng)我接二連三地買著禮品去看望他時,有人對我說“這實在是一種負(fù)擔(dān)!”是的,但他不知道,我與李大爺有著父子之誼,時時看望患病的父親難道不是兒子無可推脫的責(zé)任嗎?
人生難免要忍受苦難和不幸,但正是有了友情,才會令人感到倍加溫暖。
春節(jié)又要快到了,我又要走進(jìn)他們的家門,因為那兒是我心靈的港灣,那兒有值得讓我用盡一生一世去維系的情誼。
我因父親而愛他們。
作者簡介:依曉,原名張忠暴,山東寧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