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英語課的時候,我的同桌蘇寧又走神了。據我觀察,他是個聰明人,就算是走神也走得富有技術含量,但今天不知怎么的,走得格外明顯。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對面的那棟教學樓,像是被魔法石化了一般。
英語老師雙目如炬地朝他看了幾眼,他卻一點反應都沒有。于是那個號稱小李飛刀傳人的家伙掰了指甲大一截粉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砸向了蘇寧。扔粉筆可算是英語老師的絕技,每次都是彈無虛發。奈何我們這一圈全部都是好得都可以當貢品的乖學生,從來沒有機會近距離看到這種絕世神兵。這次可讓我開了眼界,粉筆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蘇-寧的頭上,在他的頭發上留下了一抹落雪似的白。
“蘇寧,起來回答這道題。”英語老師發難了。這時我像在行刑時送免死圣旨的官員一樣,及時地為他提供了答案。“朋友就應該這樣,讓自己的好兄弟陷入更糟糕的境地,然后在關鍵時刻出手相救,這樣才有利于友情的升華。”蘇寧曾在一篇作文里這樣寫道,我一向奉為圭臬。
我和蘇寧已經是多年的朋友了,從初一的時候我們在學校的籃球場上斗過一場之后,我們倆就惺惺相惜,成了莫逆之交。初中三年直到高中,我們倆都是學習上的競爭對手,籃球場上的黃金搭檔。不過我們的學習方法不一樣,我是綿里藏針式的,上課時經常裝得吊兒郎當,晚上回家卻挑燈夜戰到深夜。他是那種老黃牛式的,一認真起來連天塌下來都無動于衷。不過那句“天才出于勤奮”還真是沒錯,每次考試,我總是要比蘇寧少那么一兩分。我總是厚著臉皮感嘆——腳踏實地的好處就是能戰勝天才。
可是最近,我卻發現蘇寧總是走神。他總是面無表情地注視著窗外,一看就是一節課。有一次我跟他開玩笑說:“難道窗外有海市蜃樓。”他勉強笑了笑,欲言又止。他好像有滿腹心事,卻不想吐露給任何一個人。
放學后,我將全班的男生都召集了起來,我們對蘇寧進行了研究討論。大家七嘴八舌的,有的說,一定是上次月考的成績不太理想,因此抑郁。有的說,也許是上次的演講比賽拿了三等獎,不太如意,才會有些小情緒。而更多的人則贊同了素有火眼金睛之稱的班長路虎的猜測:“蘇寧一定是喜歡上班上的某個女生了。”
“哪個少年不鐘情?更別說像蘇寧這么優秀的男生了。別班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成績本來很好,可是一喜歡上某個女生,就一落千丈了。”路虎惋惜地嘆了口氣,繼續說道,“看來咱們班的頂梁柱要斷了,要發生大事了。”
路虎的語氣雖然有點夸張,卻不無道理。蘇寧最近的行蹤確實神神秘秘的,有好幾次,我約他放學后一起去打球,他都以各種說辭拒絕了。作為朋友,我是無論如何也不能看著他走向墮落的。我憂心忡忡地說:“我們得幫助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他毀了吧!”
我們便開始對蘇寧實施了全方位的監視,不出一周,便得出了一個驚人的結論:蘇寧在和班上的李娜談戀愛。這件事的根據是蘇寧每天放學后都會和李娜一起出校門一起回家。為了確認情報的可信度,我在第二天的課問向蘇寧發出了邀請。
“我和五班約好了,下午兩個班打一場籃球友誼賽,你參不參加?”
蘇寧的臉上流露出了一閃而過的猶豫,為難地說:“我下午還有事呢!去不了了,下次吧,下次參加。”說話之余,他不自覺地看了李娜一眼。
“該不會是和哪個女生約會吧,”我故意話中帶刺。
蘇寧的臉刷一下紅到了脖子根,像是刷了一層紅漆,支支吾吾地說”怎么可能!”
那天下午,我跟蹤了蘇寧。果然,一放學,他就和李娜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公園。他們坐在長椅上有說有笑,后來李娜從書包里掏出了一些零食,他們分著吃,很親密的樣子。此時已是黃昏,公園人很少,于是我掏出手機,拍下了幾張看起來很噯昧的照片。
我一直在公園門口等到夜幕降臨,蘇寧和李娜這時才走出來。我在蘇寧走向站臺搭車的途中將他堵住了,像審問人犯一樣問道:“你放學后去哪兒了?辦什么事了?”我覺得我們是好兄弟,我可以用這種語氣單刀直入地發問。蘇寧的臉變得煞白,突然沒好氣地說:“這和你沒有關系。”然后準備繞道離開。我卻不肯罷休,一把拉住他的胳膊。
“你是和李娜約會去了,你們在談戀愛?”
“我和誰談戀愛了?這種事可不能瞎說。”蘇寧顯然已經惱羞成怒。
我則像是抓住了天大的把柄一樣,揚起手機說:“我連照片都拍下來了,你還能不承認?我們是好兄弟,我是勸你
我是想說我是勸他懸崖勒馬的,他卻憤怒地打斷了我:“你居然跟蹤我?還偷拍照片,做這種事還和我做兄弟?”
蘇寧根本不容我有任何反駁的機會,以一招餓虎撲食將我甩倒在了馬路上。他比我強壯也比我高大,我很快被他制服了。他從我手中奪下了手機,將照片全部刪除了。臨走時,蘇寧不無威脅地說:“我和李娜什么都沒有,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亂說。”
盡管如此,我還是堅定了我的想法。第二天,我便向班主任舉報了蘇寧和李娜早戀的事。我的想法是幫助蘇寧,我的話他不肯聽,老師一定有辦法救他。令我沒想到的是,他會在辦公室里和班主任吵起來。聽那天去過辦公室的學習委員說,蘇寧一口咬定他和李娜沒有談戀愛,他只是在幫她補習數學。這句話當然沒有人相信,雖然我還是他的好兄弟,我也不相信。
蘇寧不久后就轉學了。臨走的那天我要送他,他卻拒絕了。他說:“你已經不是我的兄弟了。”我不知道這是為什么,我覺得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蘇寧好,卻最終失去了這個最好的朋友。后來有一天,李娜很認真地跟我說:“我和蘇寧真的沒什么,他只是幫我補課而已。”固執的我卻像中了邪一般,仍舊不愿意相信這就是事實,我寧愿相信他們當初真的是在早戀。但是誰又能告訴我,我怎么像犯了天大錯誤似的,心里很難過,真的非常難過!
編輯:梁宇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