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東北,是初春,雪當然還沒有融化。那是一個叫榆柳的地方,在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子里,有一戶人家被悲哀的氣氛籠罩著。其實,這個悲哀是一個叫翠花的女人帶來的,因為這是她的娘家。當然,在東北,叫翠花的女人很多,不止只有雪村歌里那個“上酸菜”的女子叫翠花。這個帶來悲哀氣氛的翠花與雪村的翠花有著天壤之別。“翠花,上酸菜。”輕飄飄一嗓子,一個又酸又騷的翠花小媳婦就活靈靈地就浮現在眼前。聽歌就讓沒去過東北的人想象東北女人的風騷。榆柳這個地方的翠花一點也不性感,更談不上風騷。她只有一只眼睛能看到光亮,另一只就是擺設,還是個花的,花花得像個我們孩提時玩過的玻璃球。她還腚大腿短,皮膚也黑,僅次非洲人種。對她感興趣的男人是真不多。也就是那個叫羅五毛的男人對她感興趣。因為羅五毛娶了她,那是她的男人。
此時,這個不性感的獨眼翠花正躺在娘家溫暖的火炕上,冰涼地悲哀著。不算大的三間土坯屋,低矮且狹窄,用化肥袋子吊的頂棚,一米七以上的人一伸手就能觸到。屋里,燈光黃乎乎的,是白熾燈的緣由。屋子用土坯分隔成里外,外屋有那么五、六個半大老爺們堆積在屋里,他們或坐或躺的,每個人嘴巴上的香煙都裊裊地蒸騰著灰白的霧氣,把這個狹小的空間攪得一片狼藉,也平添一些猥瑣和神秘。一個風干雞般干瘦的老女人在外屋和里屋之間不斷地來回走動,步履迅捷。這個老女人是翠花的母親,也就是羅五毛的丈母娘。她棗核般的臉上深陷的眼睛里放著光,干癟的臉頰上溢出掩飾不住的興奮。她一會兒去里屋看看炕上躺著的女兒翠花,趴在女兒耳邊嘟囔幾句什么;一會兒又來到外屋,向那些慵懶的老爺們分發香煙。分發完后,自己也叼上一支,點上,半瞇起眼睛,屏住氣息,貪婪地深吸一口,很過癮的樣子。她的喉嚨里咕咕響幾聲,把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咽了下去,像吞咽豬頭肉一般解饞品味著,一看就是個有歷史的老煙鬼子。
陰天,天就黑暗得早些。已是晚上七點多了,四野像用黑布做了帷幔,放眼望去,黑得是那么純凈。白日里刮了一整天的白毛風,到晚上也累得終于歇息了。彌漫的空中,又飄起凌亂的碎雪粒子,默默無聲地往這片黑土地里撲。鄉村的夜晚是寂靜的。在初春的季節,南方已是春暖花開,而這里的溫度還是在零下十幾度。遙遠的北方是沒有春天的。五月天還在下雪,轉天晴了大日頭毒毒地一曬,人們就穿半截袖的夏裝了。東北的天就是這樣,大官員的心態一樣,讓人琢磨不透。這里的土地要等到五月才開犁,三月初春根本就是冬天的尾巴,其實連尾巴也不算,就是冬天的延續。在這樣漫長無聊的季節里,人們都早早吃完晚飯,偎在熱炕頭上嘮嗑,或摸幾把紙牌賭錢,感情旺盛的就早早上了炕,在暖烘烘的熱炕上,深陷進男歡女愛的拉鋸戰中,比試持久的耐力。寒冷和寂寥的夜,再加上雪花紛紛,是很少有出來走動的,所以,連狗都懶得叫了。鄉村的夜晚死了一般寂靜。
那個叫翠花的女人躺在里屋的火炕上,身上蓋著大紅大紫的棉被,被面上大大的喜字很不友好地配合著屋內氛圍。被子下面的翠花喉嚨里發出“嚶嚶”的低泣聲,頭發凌亂,眼睛腫脹。她這樣躺了好幾天了,躺得她骨頭都有些散了,身子酸酸的沒一口力氣。她的心情像屋外面的天氣一樣,灰暗喪氣。因為她的丈夫,那個叫羅五毛的男人死了。
二
翠花和羅五毛是半路夫妻。這種夫妻往往都是湊合著過的。東北這疙瘩,男女關系是相對是比較開放的,看看真正的東北二人轉,男女那個打情罵俏,俗語俚語,簡直就是壯陽藥和催情劑。當然,這種來自民間的語言要多生動有多生動,是很有生命力的。翠花和羅五毛結婚時還帶著一個五歲的小女孩,而羅五毛是處男初婚。翠花的孩子是誰的,連翠花自己也說不清楚。反正是年輕時青春萌動快樂享受時產生的副產品。翠花有過幾個男人,歲數大點的小點的都有,成過親沒成過親的都有。翠花是他們的老鐵,反正是睡了。來情的時候就那么自然地上炕,來不及上炕玉米秸堆里也幸福。老鐵就是情人,東北就這么叫。這里成親的也有很多不去扯結婚證。男方相中了女的,送八萬塊錢給女方,選個日子接來,殺個豬,弄個殺豬菜,請全屯人喝個酒,入洞房上炕,一晚上就成媳婦了。也有打架跑了的,就羅五毛那個廠里的,因小兩口打架,女的剛生完孩子,沒出滿月就跑了。找不到不會來就各自再另找唄。很多是孩子到上學的年齡了,去學校報名沒戶口,才想起幾年前結婚沒扯證,這才辦證找人給孩子落戶口。
羅五毛他自己說是蒙古族人,老家是內蒙古的一個什么旗。他是一個父母早亡的孤兒,在北方滿世界流浪著長大,打工來到這個叫榆柳的北方邊陲。沒文化沒財富沒有家沒人跟,就被歲月打造成了一個半老光棍。后來他鐵樹開花,就成了翠花家的上門女婿。成親的時候,羅五毛已經四十多歲了。人生路上,總算有一個女人的被窩可以鉆了,丑俊不談。平日里,羅五毛在榆柳一個廠子里打工,很少回來。工廠離翠花住的屯有四十多里地,又沒大路,冬天一下雪,滿世界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東北的冬天,哪年也有掉雪坑里凍挺了的。一冬的雪,一場一場地下,新雪覆蓋老雪,風大,一吹,是溝滿坑平,說不定掉哪個深溝大坑里就爬不上來啦。待到夏天來了,雪化了,小草出嫩芽后,放羊的常在低洼的坑里發現冰凍的“失蹤人”。所以,冬天雪地里走路,小心呀。
羅五毛不回家不僅僅是路遠,路不好走,也有其他的原因。羅五毛和翠花的感情不好,他“嫁”到翠花家來,跟本就就是翠花家招了個不支工錢還要掙錢的長工。農忙的時候,羅五毛就休積攢的班,沒白沒黑地干地里的活。在北方的北方,人稀地廣,土地多,農忙的時候,是很需要人手的。平日里,他就住廠里的單身宿舍。據他同寢的工友說,羅五毛很節儉,整天穿的是廠子里發的工作服,很少穿個人買的衣服。吃飯更節約,早晚是醬油湯泡大餅,中午在食堂了也是打最便宜的飯菜。不喝酒不吸煙。
羅五毛的節儉關鍵是沒錢。現在工廠發工資都是用銀行卡。羅五毛的工資卡在翠花手里,密碼也只有翠花知道。翠花一個月就給他個百兒八十的,而且是嚴格按天按餐數按飯量計算好的。就這樣算計,羅五毛每次回家還要向翠花匯報支出和結余情況。羅五毛從不參加廠里的各種喜慶場合人情事兒。為啥,沒錢隨份子唄。
就這么一個從小不幸成親也不幸的人,說死就死了。
羅五毛是死在廠里,死在他上班的時間里。
三
一輛豐田越野車行駛在夜晚的雪路上。車燈射出兩根耀目的光柱,年糕一般緊緊粘在雪地上。皚皚白雪在車輪的蹂躪下,發出“吱吱咯咯”的呻吟。兩行車轍不斷向遠處延伸,被黑夜的大口吞噬著。
車內,空調在制造著溫暖。后座上,一個略有些禿頂的中年男人脫下羽絨服,對司機說道,空調關小點,別太快,注意路滑。
車上,連司機在內,共四個人,都是男性。他們是羅五毛所在工廠的管理人員。那個禿頂中年人是分管生產的副總經理,姓關,員工都叫他關總。關總和他的老板,都是南方人。另外兩個都三十來歲,是財務處長和出納。他們此行是去給翠花送錢的。什么錢,補償金。俗點說,就是羅五毛的人命錢。
在這車的后面,還緊跟著一輛長城越野車。車上有五個人,除司機外,全是廠里選出的精壯的保安人員,警服在身,警棍在手,全副武裝,整裝待命。
羅五毛因在上班時間死亡,又是死在廠里,理所當然地算是工傷。工傷就得理賠。廠方跟死者一方就補償問題談判。羅伍毛是孤兒,全權由翠花娘家代表進行談判,別的都好說,關鍵就是錢。就是羅五毛的命值多少錢。經過三天的拉鋸式談判,最終談攏了條件,各種賠償加起來一共四十二萬。錢數定好了,關鍵是交付時間和交付方式。翠花娘關鍵時刻說得斬釘截鐵,必須是現金,必須在今晚九點前送到,否則,第二天他們就組織人抬尸到廠門口示威了。
在車上,出納懷里緊緊抱著的那個布袋,里面就裝著四十二萬元人民幣。自上車抱起那包鈔票,出納胃里就不舒服,翻江倒海般想吐。他感覺就像抱著羅五毛的骨灰盒一般,雖說羅五毛還沒有燒,他覺著這錢帶著羅五毛的陰魂,總感覺晦氣。出納管錢是職責,守著車上的領導,他也不好說什么。四十二萬也不是個小數,萬一真出點差頭兒,在老板面前真不好交代。只是這錢怎么看都像是冥幣。看來,人民幣也是一個載體,給它負載上喜,擁有它的人就高興;若給它加載上災,擁有它的人肯定悲哀。
關總說,說得有氣無力,到了后,我和王處長先進去,你們和后面車上的人都在車上呆著別動,看情況再說。晚上了,這里的人窮,別弄出什么意外事來。說完,他閉上眼睛,迷瞪一會兒。這幾天為這事忙里忙外,沒休息好,有些疲憊了。
一干人忙應聲答應。答應得跟屁蟲一樣。
車在緩緩地行進著。雪夜車少人稀,偶爾見幾輛農用車在柴油機的哮喘中哆哆嗦嗦地駛過。夜靜天黑,雪也看不出那么純潔的白了。
四
村頭上的狗咬了。狗叫聲沒那么尖利。看來是狗睡著了,被驚醒后還沒從美夢中緩過來,就匆匆地本能地叫了。叫聲中還摻雜了埋怨的成分。
翠花娘人歲數大了,但眼睛不花,耳朵更不聾。她聽到狗叫聲,騰地從方凳上彈起來,臉上漾起渴望和貪婪的神情,有喜悅從刀刻的皺紋中像瘋狗一般迫不及待躥出,撕咬著外屋里的那些男人們。來了。他們來了!翠花娘脫口喊出。可見他們等得是多么的焦躁。
翠花娘喊完后,旋著風三步并作兩步躥跳到里屋,對炕上的翠花說,他們來了。記住我囑咐你的話呀。少說多哭。說著,她在翠花的臉上重重地拍了一巴掌。翠花頓感鼻子酸疼,淚水又像泉水一樣汩汩地涌出,浸泡已紅腫了幾天的眼睛。
自家院子的狗叫起來時,籬笆外響起了汽車引擎的轟鳴聲。車的燈光讓翠花家的小院短暫地亮了起來。緊閉的老榆樹屋門吱呀一聲嘆息,被人打開。屋內昏黃的光亮也隨著打開的屋門飄了出來,這來自土屋的光亮太弱了,遭遇到本田車燈光的強勢攻擊,瞬間崩潰,被吞噬。
一個男人從屋里走出來,打開籬笆門,來到車前。
關總下了車。因為談判中多次接觸,都熟了,也就不客氣。雙方連問候的話也省略了。在男人的帶領下,關總和財務處長在車燈照耀下,一前一后,默默地走著。松軟的雪在他們腳下咯吱咯吱地叫著,不知是痛苦的呻吟還是興奮的吟詠。
他們很快進了院,很快進了屋。
里屋,有“嚶嚶”的低泣聲從棉門簾縫隙中顫悠悠擠出,鉆進關總肥厚的耳朵里。關總站在外屋中央,用眼角掃了一下那群猥瑣的男人,點了一下頭,算是打了招呼。他略一停頓,還是側轉身,進了里屋。
翠花趴伏在炕上,正哭天抹淚,也許是火炕太熱,抑或是其它原因,翠花的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因幾天沒洗臉,被她自己用手左一抹右一抹,臉都成黑花條狀,像一只不修邊幅的“黑貓”。
關總佇立炕前,冠冕堂皇地說了一些“節哀、保重”的套話。而后退出廂房。如果再晚退出幾秒鐘,關總今晚喝的富裕老窖酒和三道鱗鮮魚就可能順他的口腔全還原出了。里屋的味道太難聞了。再聞下去簡直就是折磨。這難聞的感受讓關總這經常出口成章作報告的領導也找不出合適的詞條來形容。
五
簡單打過招呼后,一切進入正題。當出納抱著四十二萬人民幣在保安的簇擁下進屋后,頓覺屋里光亮了很多,一屋人的眼睛放著光,鉤子一樣盯住出納懷里的黑布包。關總扭臉對站在一邊的財務處長說道,拿出合同來吧。
翠花娘腿有些打顫,她說話也有些結巴。屋里的幾個男人明白她的意思,亮出了“家伙”,準備下手。這“家伙”是一臺點鈔機和兩塊厚絨布。點鈔機安放在炕桌上。黑絨布遮擋了窗戶。在東北鄉村,很多人家是不掛窗簾的。所以,翠花家怕家財外露,就專門準備了遮人眼睛的“放心布”。
見炕桌上擺放好驗鈔機。關總微微一怔,嘴角滿是譏諷。怎么,怕有假鈔?!這可是全是從銀行提出的帶封章的票子。關總說。
翠花娘臉上全是訕笑,忙解釋道,不是不是,這樣點起來快。點起來快。還省唾沫油。
點鈔機不知人間悲愁憂喜,它唱著快樂的歌,“嘩啦啦”地吞吃著人民幣,上面吃,下面拉,一點兒消化吸收功能也沒有。就是這些紙片片,因上面有了偉人,有了國徽,有了數字,被那六個“中國人民銀行”漢字這么一裝飾,取了“人民幣”這個名字,就有了生命,有了力量,也有了生殺的大權。多少人間悲喜劇在它的導演和操縱下,不斷地上演。過去演,今天演,明天還演出,越演越精彩。
隨著鈔票在點鈔機上嘩嘩的移動,翠花娘的眼睛就沒眨過。她的眼睛如打磨過后的鐵器,目光炯炯,被磁鐵般的點鈔機吸引著,摘也摘不開。腦袋如鐘擺,隨鈔票的翻動快速地左右晃動,晃動,不停地晃動。嘴巴張開著,久久不合,露出那長期被煙卷熏嗆成黑褐色的板牙和青紫的牙床,嘴角有一行涎液蜿蜒流出,掛在她那尖尖的下巴上,珍珠一般晶瑩,不斷膨大,就是不肯落下。
此時,里屋的棉門簾被掀開一條縫,同樣露出一只發光的眼睛。這一只眼睛也目不轉睛地盯視那堆喚作“人民幣”的粉紅色的紙片。那是翠花在偷看。此刻,她忘了娘的叮囑,擅自從炕上爬起來。因為那四十二萬太吸引人了,四十二萬,那可是個天文數字呀。那是她活到今天見到的最多的財富,眼看就要到她的手里了。母親告訴她等錢到手后就去市里買房子,去過夢里都沒想過的日子。
這一刻,屋里很靜,只有點鈔機快速翻動鈔票的嘩嘩聲。
正好。一分不少。一個男人有些嘶啞的聲音打破了寧靜,也把很多呆怔到鈔票里的人喚醒了。
對嗎,這么快就點完了?這可是四十二萬呀?!翠花娘懵懵懂懂地問道。要不再點一遍吧。
關總有些不耐煩了,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錯不了,這么多人在點,數數夠四十二摞就行了。把合同簽了吧?!
好,好,簽合同。翠花娘說著,就領關總和財務處長往里屋走去。她一掀門簾,見翠花站在門簾后,一愣怔。哎,你怎起來了?
我,我……翠花支吾著,不知說什么好。她的情緒還沉浸在那堆鈔票帶來的喜悅中。
姜還是老的辣。翠花娘見狀,忙接著說道,上茅房是吧,快去快回,回來把合同簽了。
六
合同上,是翠花歪歪扭扭的簽字和血紅的手印,交易完成。那四十二萬元整整齊齊地擺放進黑提包里,也是方方正正的,真像包著一個骨灰盒。而此時,羅五毛正躺在醫院的太平間里,家里發生的事與他有關,但他卻一點兒也不知道,也幫不上一點兒忙。
一手交錢,一手交合同。
錢是交到翠花娘手上的。這時候,翠花正按照娘的囑咐,又躺在炕上艱難地表現出悲傷的樣子。翠花身子躺著,耳朵站立著,翠花的耳朵里像伸出一只小手,抓捕著外屋的所有聲響。一大包錢交到翠花娘手上后,她緊緊地摟抱在懷里,眼睛不住地眨巴,用盡力氣擠,正如她干癟的乳房里擠不出奶來一樣,也沒擠出半滴眼淚。無奈,她閉上眼睛,干嚎起來,我的婿呀,我的女兒呀,都是好命苦呀。
嚎著,翠花娘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一個帶鎖的提包,把鈔票放里面,咔嚓一下上了鎖,又把提包塞進大櫥里,又咔嚓鎖上了。兩把鑰匙在她手里,握得緊緊的。
關總拿過合同,斜眼撩了一下翠花娘。說,好了,不早了。我們也走了。保重身體。
雪下得又大了起來,真是雪落無聲呀。來時的車轍全被新下的雪掩埋了,車啟動后,潔白的大地上又劃上兩道清晰的車轍印。
雪下得真好,真是時候。明年這里又是個豐收年。但愿明年的玉米價格能便宜一些。關總看著外面的紛紛揚揚的雪,操一口的南方卷舌普通話,感慨地說。
是呀,再不便宜些,我們賺錢越來越難了。
車緩緩駛離村莊,駛上鄉村公路,車速稍稍快了點,車子漸漸遠去,只留黑夜里漫天潔白的飛雪。
七
《北國晚報》消息(本報記者潔石報道)
“3月14日上午10時,位處我市榆柳區的市重點招商引資企業百仕達淀粉有限公司發生一起玉米埋人事故。事故發生后,區委、區政府相關領導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指揮清倉救人,做好事故善后工作,死者家屬情緒穩定。事故原因是一名員工在清理立體玉米倉內部,倉內玉米突然塌陷,被玉米掩埋,救出后送醫院搶救無效,窒息死亡。”
責任編輯/乙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