爪心爪背,愛有分別

人說愛不分先來后到，這大概因為人類的愛并不穩定；小艾二世是狗，它的愛很牢固，有規律，分等級。

小艾二世最愛的是人，當然，首先是主人。我從來不會擔心當我短期離開北京的時候它會移情別戀，不過我也相信自己在它心目中的地位不會比迎接它出生、養它到九個月的第一位主人更高。無論多久沒見，只要它喜歡的人一進門，小艾總會開心得蹦來蹦去，裝了彈簧一樣，此時不慎低頭會被撞出鼻血（親身體會）；然后是舔，各種舔，像洗臉洗手一樣；緊接著就叼來玩具挑逗人家和它玩，各種追各種搶各種甩，像弱智兒童一樣；跑累了就四腳朝天躺在沙發上扭啊扭，翻著肚皮“賣萌”，像豬八戒一樣。大多數情況下小艾都很親人，尤其當你夸它漂亮的時候，它會馬上把爪子搭上來表現出意欲摟抱的熱情。如果有人第一次見小艾，小艾就總是和他保持距離，根據多年的經驗，不夸張地說，我會懷疑此人人品有問題。

小艾心目中占第二位的，并不是狗，而是嚙齒類。也許由于小艾第一個除血緣關系之外而朝夕相處的動物朋友是兔子，自那以后它見了所有嚙齒類都跟見了親戚一樣，即使是小販們在地攤擺著裝小豚鼠小兔子的籠子，它也著急地湊上去慰問，一副憂慮同胞疾苦的樣子，還發出想親近又同情的嗚嗚聲。

嚙齒類之后才輪到它的同類——狗——所以相對來說，小艾二世對同類算是比較苛刻的。

剛來我家三個月的時候，正值它一周歲生日，當時它原來的主人組織了領養這窩小狗的所有朋友一起帶著狗狗到郊外慶祝集體生日。這一窩全是母狗，那是我頭一次見識到牛頭同胞姐妹之間如何廝殺，那場面簡直用慘烈兩字都不足以形容。戰事發生之突然可謂迅雷不及掩耳，其中兩只小狗略有不和之兆，三秒之內所有姐妹就一哄而上，頃刻間塵煙翻滾飛沙走石，人呼狗嚎亂作一團。牛頭以強大的咬合力著稱，一口咬住便很難撒嘴，往往拎起一條狗來下面還掛著兩三條，血和著泥和口水全糊在身上，一時分不清誰受的傷。這群小悍婦被強行分開后各找各媽清理傷口，每一位都不同程度掛了彩，那也是這群牛頭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玩”了。后來我才知道，同一窩牛頭必定要在同性中爭出一個老大，這也是為什么它對親手足反而比對其他狗更狠。

對待其他狗狗，小艾二世的原則頗有江湖大姐風范：一、能對上眼就一起玩，既然一起玩，能不計較的就讓著對方；二、對不上眼的各走各路也就罷了，要是膽敢沖咱齜牙，一律直接“咬滅”；三、只要自己的朋友與別的狗甚至人起紛爭，絕不袖手旁觀；四、不管和誰玩得更痛快，交情深淺都以認識時間長短為準，若兩狗打起來，一定要幫認識更久的一方；五、即使和自己關系再好的狗，要是當著小艾的面對主人不敬，小艾也會教訓它一下。

在這些規律里生活著，有脾氣的小艾一點沒妨礙它的好人緣（狗緣），我覺得有時候，它比我們更懂愛。

羅蒨

昵稱“大仙女”，活動與演出策劃人，前星光現場演藝總監、知名詞人（歌詞代表作包括金海心《陽光下的星星》、《洛麗塔》、《右手戒指》等）。以文字工作為樂的同時，篤信物種之間宇宙語言的存在，甚至認為對溝通造成最大障礙的也許就是人們對文字的過度依賴。深愛自然，深愛動物，曾在2008年汶川地震后第一時間趕赴災區參與流浪動物救助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