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再好也是佛

事到臨頭卻拿閨女當寶，拿我當草

看婆婆的嘴巴在那里一張一合，我氣不打一處來，又不敢跟她表現，只好不停沖陳凡翻白眼，一直翻到他明白過來，找借口把我拉了出來。

我沒一點好氣，當咱們開銀行的？10萬，說要就要！

不是借嗎？又不是不還。陳凡立刻替他媽說話。

3年還是還，30年還也是還，不還也沒辦法，你媽明顯就是偏心。我毫不留情。

也不是給別人，自己的妹妹，哪有不幫的道理？陳凡拉住我的手哄勸我。

妹妹？不就比你小十幾分鐘？算了算了，不爭了，你們一家都欺負我！我甩開他。

看我真生氣，陳凡口氣軟下來，是，我媽是偏心我妹，但我媽不也很疼你嗎？你看，家傳的鐲子沒給她，給你了。

不就一個鐲子？你們家沒準兒一箱子寶貝都是留給你妹的。他不說我不來氣，拿這話來壓我，能一樣嗎？我懶得跟他爭，結婚快兩年了，我就沒覺得他媽真的疼過我，頂多客客氣氣，哪像對他妹陳嘉，只要陳嘉一回來，嘴巴立刻問個不停，想吃什么？工作順不順心？好像又瘦了呀……也不過幾天不見，見了就沒完沒了的噓寒問暖和悄悄話。

肉麻！

這也就算了，結果婚姻法“新解釋”一出臺，老太太立刻決定給她閨女買房子，生怕日后她閨女受欺負，還打算交全款，讓我們拿10萬出來……越想越氣，索性不吭聲。

陳凡偷看我臉色，依舊小心替他媽說話，你看，咱們的房子也是媽買的，誰讓她生了一對雙胞胎呢，肯定要同樣對待的……

不管他怎么說，反正，他媽就是偏心了，我又不是對她不好，結婚以后，對她恭敬有加，冬棉夏單全都想到。還要怎樣？事到臨頭卻拿閨女當寶，拿我當草。豈會不委屈？可是錢又不能不借，那可是我們的家底子，這兩年省吃儉用，本想年底買車的……氣死我了！

要不，請你吃好的？陳凡終于沒招了。

不吃！我態度堅決，我10萬塊錢都貢獻了，難道我還不能有點脾氣？你回去吧，今天我要回我家，我想我媽了！

他沒話了，知道我真氣了。沉默一會兒，小聲說，那你去吧，記得給媽買點新上市的芒果。

還用你說？我自己的媽自己知道怎么疼。終于借了他這話出一口氣。

本來就是想找親媽訴苦的

進門的瞬間明顯看到老媽眼神里一片歡喜。

到底是自己的媽，不一樣就是不一樣，我買多少東西、叫多少聲媽，婆婆眼神里都沒這么光亮過。

怎么也不提前說一聲就回來了？老媽歡喜過后很快警覺，是不是跟陳凡吵架了？

看，媽的疼就是這么貼心貼肺的，不用半聲言語，她什么都知曉。

我也不打算瞞她，本來就是想找親媽訴苦的。簡單把事情經過一說，不忘補充一句，陳凡哪敢跟我吵？嚇死他！

老媽不屑，你就知道欺負陳凡，有本事把你婆婆嚇死。

我大驚，媽，你真這么想？那下次我跟她吵。

吵你個頭??！老媽拍我一巴掌，誰家里沒有這些事？你們有錢就先拿出來給陳凡妹妹用，別那么小氣。

我說我不是心疼錢，就是覺得她偏心，偏心她閨女。

那當然了。老媽說，我還偏心我閨女呢。當媽的偏心閨女，天經地義。

你偏心我是因為你沒有兒媳婦。我剝一只芒果遞給她。

就算我有兒媳婦，我也偏著你，開玩笑呢，懷胎10月生下來，寶貝一樣養了二十幾年。兒媳婦是誰啊？不是因為兒子，一輩子都是陌生人，在一起能和平共處就不錯了，過長了慢慢有了感情，沒準兒也能疼……

我媽邊嘮叨邊有滋有味地吃著芒果，我在旁邊一愣一愣的，她說的倒也有幾分道理啊。

再說了，你對你婆婆跟對你媽一樣嗎？老媽說，將心比心吧，別太矯情了。

哪一頭的??？有道理也不能總偏人家吧。正要跟她理論一下，忽然電話響，是陳凡。

看了媽一眼，懶洋洋接起來，他口氣焦急，寶絡，媽下樓梯摔倒送醫院了，你趕緊過來。

這事鬧的！我趕緊穿外套拿起包朝外走，不管怎樣，作為名義上的兒媳婦，為我和陳凡的幸福計，我還是要顧全大局的。何況，怎么也叫了她兩年的媽了。

原來此媽真的非彼媽

跑到醫院，陳凡說老太太左腿骨折了，正處理呢。小手術室門外，一臉淚痕的陳嘉看到我們，又開始放聲大哭，哭得天崩地裂的。

我趕緊哄她，就是骨折，沒什么事的，休息一段就好了。

她哇哇地喊，骨折啊，我媽得多疼啊。她一直都怕疼，刀子拉到手都受不了，她怎么那么不小心啊……嗚嗚嗚……

陳嘉的哭喊引得眾人圍觀，都當出了什么大事，我一邊安慰她一邊跟旁人解釋，聽見一個老太太說，閨女就是媽的小棉襖啊，看媽出點兒事這閨女難受的……

我無端就臉紅了，我和陳嘉年紀相仿，但人家一眼就看出誰是閨女誰不是。不過要是這事出我媽身上，我肯定比陳嘉現在還難過——啊，原來此媽真的非彼媽，難怪她偏心，我也是萬分偏心的。

事實這樣清晰擺在眼前，我一下就心理平衡了，甚至有些自責。想來，陳凡的媽對我，比我對她還是要好一些，不管怎樣，她也舍得拿出家傳的那只價值不菲的鐲子，還每天做飯給我吃。人家也不見得情愿，一切，還不是都看在陳凡，愛屋及烏。

反省之后，我伸手抱住了陳嘉，別哭了啊，咱們好好照顧媽，讓她快點好，你這么個哭法，媽要看見了，還不更心疼。

這話很管用，陳嘉立刻收聲，說，媽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走路了？

放心吧，過一段，媽照樣能跳交誼舞——發現我勸人的本領還是很高的，全看是否用心。

婆婆的傷情已經處理完，看我們都眼巴巴站在那里，反倒安慰我們，醫生說傷得不厲害。

陳嘉還是沒忍住，過去拉住婆婆手又哭。

婆婆責備她，沒出息，眼神里卻都是疼惜。要是以前，我肯定會有點小醋意小不屑，但現今，完全理解。一個是生養的，血脈相連；一個是半路來的，湊成一家。用我媽的話說，能和平共處夠好了。

一邊靠近一邊抵抗，壞習慣而已

從來沒那么心平氣和、心甘情愿地對待陳凡的媽，請了假在醫院照顧她，給她削水果、擦手、梳頭、換衣……搞得陳凡又感動又吃驚。終于忍不住偷問我，不生媽的氣了？

我瞪他，我幾時生過她的氣？別散布謠言，家庭關系就是被你這種人搞壞的。

陳凡立刻認錯，都是我不好。

婆婆恢復得很快，體質還是夠可以的。雖然我背地總叫她老太太，但人家并不老，五十多歲而已，面貌富貴、衣著得體，公公雖去世早，但給她留下了富足生活。她早早就給陳凡買了房子，自己在電業部門退休，退休工資頗高……到底是有底氣有身份的。而我對她意識里的小不滿，不過是對兒媳和婆婆的關系的一種感覺，碰上便不自覺地互為天敵，面上和和氣氣，背地總要做點小動作，一邊靠近一邊抵抗，壞習慣而已。

不過婆婆做得還是比我大氣，我不高興拿那10萬塊錢，她一定能感覺出來，可是人家并沒有跟我算前賬，沒有說，我給兒子買的房，還不是加了你的名字。

好吧，徹底反省，重新開始。

當然，這內心里的改變婆婆亦察覺出來，躺在病床上，話卻明顯比以前多了，有時說陳凡小時候的事，說著說著都會笑。那天去打水，回來聽見婆婆跟陳嘉說，看，說給你買房子，寶絡立刻同意拿錢，雖然是嫂子，寶絡可比你還小半歲，比你懂事多了……

我忽然覺得這老太太其實很智慧的，有點像我媽?；蛘撸^了五十的老太太都修煉得很智慧了吧？

沒想第二天，陳嘉竟然買了套化妝品送我，這可是破天荒頭一次。

凡事就是這樣，一通百通。婆婆康復出院，家中氣氛空前和諧，偶爾我同陳凡拌個嘴，婆婆堅決站在我的立場上。陳凡嘴上抗議，心里卻格外歡喜——哪個男人不想媳婦和媽能相互包容恩愛？

故此，我獲得更多的物質和言語獎勵。感覺有點賺。

婆婆再好也是佛

周末回媽那里，說起這些，頗感慨。結果，反倒換了媽有點小嫉妒，說，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啊……

我立刻安慰她，那能一樣嗎？媽，這輩子怎么樣都是你最疼我，我什么都不給你你也會疼我。婆婆那邊呢，我還得刻意想著去做、去維護這關系，不一樣的。

媽又得意了，當然不一樣，你知道吧，婆婆再好也是佛，雖然也救苦救難，可是要常常去拜一拜的，時間長了不送點香火，沒準兒就想不起來保佑你了。

我哈哈大笑，一把抱住她，媽，你可太有才了！

編輯 / 張秀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