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山人海》就是個希區柯克式的‘悶雷’

對話《人山人海》

編劇顧小白

“一定有人會討厭這部電影”

UP：《人山人海》算是在威尼斯“墻外開花”了。但是說實話，你看好《人山人海》的票房嗎？

顧小白：應該不會太好吧，這個在電影開拍時我們就知道。這不是個迎合大眾口味的作品，甚至，我一點也不懷疑有一部分人會十分討厭這部電影。

UP：十分討厭？

顧小白：沒錯，就是會很不喜歡，在前兩天北京舉行的看片會后，很多朋友都跑來問我“礦井下到底發生了什么？老鐵如何找到了殺人兇手的線索？怎么很多關鍵的劇情銜接點都沒有……”

這個情況我與蔡尚君早就預料到了，可以說《人山人海》這部電影在國內難尋樣本。因為我們有意弱化了這個故事的戲劇性，運用了多處省略和大片的留白。

UP：既然預料到這個情況，為何還要這么做？

顧小白：像《人山人海》這樣的真實題材。我能想到兩種電影表現模式。第一種，把這個富有傳奇色彩的故事完整呈現，加一些適當的刺激點，讓劇情緊湊跌宕，一部不錯的偵破電影就完成了。

第二種，把故事改裝成一顆‘悶雷’，就像希區柯克說的，適當的留白，適當的弱化故事，強化內心刻畫，就能讓觀影的人無法察覺到“桌子下的雷”什么時候會爆，就會覺得被‘悶著’。但是人們恰恰是被‘悶著’的時候才會去思辨一些現實。二者之間我們選擇后者，算是憑個人喜好了。

“這是老鐵的故事，也是我們的情緒宣泄口”

UP：這部戲給人的第一感覺是，蒼白感、無力感，你大概是帶著些情緒寫這個本子的吧？

顧小白：還真有點情緒，你想啊，以前寫的本子，比如《新紅樓》，那是忠于原著的改寫，發揮空間小。后來寫《山楂樹》之戀，很多人都關注里面描述的‘十年浩劫’，但我只是單純的描述情感。的確，這個本子不一樣，其實我有代入感。

UP：你的生活與“老鐵”毫無交集吧，何來代入感？

顧小白：錯了，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我知道現在很多人都說《人山人海》“輸出貧窮”為博獎。這真的錯了，老鐵不是那種“一腳踢不出一個屁”的農民形象。他身上充滿了“戰斗性”，他不滿于現狀，但也并非對現實不滿，而是努力與生活對峙，帶著一種不因循守舊的力量。

UP：老鐵跟你很像？

顧小白：其實，老鐵跟城市里的大部分人都很像。有時候人的壓力并非來自于他所處的階級，其實有錢人和農民有什么本質區別？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地位，金錢，甚至法律都沒辦法幫你，一生中勢必面對很多只有靠自己才能解決的問題。這個時候，無論多么強大的人他都要從內心生出無力感。

我并不想過多的渲染這種集體失語和無力的環境。我只是希望大家看清楚老鐵心理的變化，劇終時，他不再是原來那個憨人老鐵。

UP：談到劇終一幕，老鐵炸掉煤礦，是不是太“浪漫主義”了？

顧小白：“悶雷”你得找個點引爆它，情緒沒有爆發出來，那么“悶”就變得沒有意義。老鐵追了那么久兇手，最后發現已經在黑礦里死去，這個“悶雷”根本就沒有爆，影片的意義的無法升華。

“中國的核心現實，從微博就可以窺探一二”

UP：你和蔡尚君導演合作《紅色康拜因》和《人山人海》都在國際上拿了獎，有人說是因為你們觸摸到了中國的核心現實，那你的眼里，當代中國的核心現實是什么？

顧小白：所謂中國的核心現實我們在拍電影的時候還真沒考慮這些。

中國的核心現實這種話題，只能用例子來說明。這兩天北京大雨，你可以看看微博上的那些人，有“真情流露”的，有“破口大罵”的，更多的是“圍觀討說法”的。但是，真正能為災難出力的人哪有空發微博？這就是中國核心現實的一角，人們習慣圍觀、跟風、譴責。但很少有人在真正的思考，更少的人愿意從自己開始改變。所以我挺愿意跟老蔡合作的，我們都不想被圈子化，只是希望做點新東西出來，盡可能準確地記錄這個時代的特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