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札記（組詩）

劉迎雨

溪水邊

是的

假如這孑孓是一尾尾的小魚

這漂浮的落葉也就是艘艘鐵皮小船。溪水邊

那黑頸的長尾雉，像不像一個披著蓑衣的漁民？

林里細黃的光線,照著松枝上的蛛網

仿佛這是他晾曬許久的漁具

而這時候的我呢？像一位紳士還是老朽？

這時候，白色的水聲飄上了溪岸

不知道多少裸露的樹根上，長出了新鮮的苔蘚

--如同嬰兒的頭發

梧桐樹下

因為這場風，地上的落葉開始堆積

松針一秒秒下落，叢竹的葉子一分分下落

很快，這棵闊葉的梧桐只有依稀的樣子

沙沙聲也跟著細弱了。仿佛一條白蛇穿過草叢

躲進了附近的水里；仿佛誰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或者說，它已把我當成了獵物，正越來越輕地接

近我

孤獨——這個死亡的朋友，也是智慧的朋友

卵 石

先生！在你的掌心

我如何迎合了你的思想，獲得了你的贊美？

想起這些，我真該為自己悲哀：

長年累月。山谷里的煙霧彌漫

潮濕的樹木落下厚厚的陰影

這之間，一條小溪匍匐著，溪水忽隱忽現

我在溪底里，接受了被沖刷的命運

噢，先生！我的棱角消失了多長時間

我便隱忍了多久

隱居或者迷途

“山中無甲子”？我可以憑著光線的移動

分辨這里的清晨、晌午和黃昏

可以讓灌木叢里的花兒，告訴我春天的音訊

也可以讓這腐朽的落葉，告訴我雪的消息

在此，我甘愿像位守林的老人

用馬蓮編織著草帽，在山腳開辟幾畝濕地

夏天的雷雨過后，那扇向陽的木屋前長滿了傘形

的蘑菇

而我以前所說的--我容忍了世間的一切

正是我拒絕了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