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Q.花園(組詩)

豫人

1

是什么構成了婷婷開放的蓮花

在淺淺的水綠底下藏著根和淤泥

透過光影，風常常忽然地掠過

純凈的葉子上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遠古的應答，來自一方的凌波仙子

時辰一到，將粉紅色的苞蕊打開

或飛在空氣中，或停在某個片刻

莊嚴的神祇安坐在芬芳的席座上

只有一個不變的視角，通向內心

越近顯得就越遠，越遠就顯得越近

跟著陽光和雨水循環往復地輪回

此岸和彼岸，撐開一葉輕靈的扁舟

漫長的盛夏，隱士們會如何高歌

牽系往來的，總是采蓮女的倩影

水波蕩漾，拉上一道道私隱的簾幕

讓客人們悄悄地去辨認自己的青春

天上的白云卻是一個不安分的浪子

它探身水中，天涯只剩下咫尺的距離

魚兒游來，荷葉一時迷失了方向

魚戲東，魚戲西，魚戲南，魚戲北

2

在暗的調子里走，景物是明的

二月栗烈，五月鳴蜩，七月流火

誰在哀傷？誰在暗笑？誰閃到一邊

驚起一群鴨子，像犬一樣狂吠

模糊的眼睛還看到什么？看到自己

淚水是血水是汗水是不息的春水

填好表格，排好隊，你是第幾號

渴了餓了愛了恨了瘋了喜了怒了

別出聲，白衣人和黑衣人就在那兒

進進出出，進進出出，門始終關著

寒風撲面吹來，胸口猛烈地咳嗽

像那株受傷的梅樹，抖下許多黃葉

打開燈，白晝在哪里？夜晚在哪里

奇怪的夢，只有你獨自一人醒著

被打倒的世界，只有你獨自地守著

鐵和火，快板和慢板，永恒的行板

古老的河灘上沉積著堅硬的卵石

它們會像成群的少年一起跳躍嗎

篝火噼里啪啦地燒著，枝葉青蔥

少年紅撲撲的臉龐，正照耀著四周

安靜下來，墻上有一枝美麗的花

屬于你的，沒有人可以把它拿走

釘在十字架上的，它已經復活

投入熊熊烈焰的，它已經涅槃

安靜下來，那是江邊的一座山

那不是幻覺，那是眾生的萬家燈火

夜幕垂落，山水是綿綿無盡的贊美

曲終人散，伊人是故人幽人遠人

3

日落開始了，一個變形的金剛

忽然在空中收起無數根針刺

細微而閃亮的聲音傳遍了大地

它搖身一變，是夢中絢麗的情人

六條龍的大車行駛在金色大道上

六朵祥云掩映著天宇燦爛的大門

浩蕩的隊伍延綿朝著西方行進

旌旗變幻，現出遠古強壯的圖騰

還有更加廣闊的霞彩和隱喻

人和物和靈魂，都已交融其間

爬上古老城樓凌空的屋脊檐角

帶著仙人和瑞獸淳樸的情感

五臟六腑像蝙蝠那樣翩翩翻騰

鼻息里透出河灘上蘆草的呼吸

光明隕落啊，經歷了漫長的跋涉

到了自己也要化作灰燼的時刻

再一次踏進時空長河的水流中

成群的火烈鳥從記憶里飛向大湖

綠野和荒漠謙卑地匍匐在腳下

金屬和石頭投出它們冰冷的陰影

跨出門庭，寫下這個終極的誓約

黃昏已經把血脈和天空連成一體

新娘撩動的面紗也如靈柩的長幡

在心中撥響了同一根柔美的琴弦

靜靜地牽起手來，田野和山川

遠去的遠去，風輕輕搖動著樹梢

昆蟲展開羽翅發出嗡嗡的低鳴

黑夜猶如魔咒，正一點一點降臨

4

當時，阿里巴巴是怎么說的

他說，芝麻開門，芝麻開門

可是靚女是驅車從后門進去的

嚴肅的保安向她行注目禮

小時候，在楊梅成熟的季節

我常常趁著正午，翻墻而入

此刻女士們先生們都已經進場

我時而懷藏珠寶，時而別上絹花

時而還散發出一股紅果子的味道

夫子說，一言以蔽之，思無邪

其實，在關鍵時刻，我靈魂出竅

順著煙囪的管道，不斷升向光明

阿拉伯人坐著飛毯，一閃而過

巫峽神女飄飄緲緲，忽雨忽云

看看天下，夫子又會怎么說呢

煤球爐燒得很旺，倒退了幾十年

大白天，死者們一個個地復活

他們起初大笑，不久就淚流滿面

薔薇花??！搖啊擺啊，搖啊擺啊

我說不出他們也說不出的話兒

再倒退，再倒退，一去百千年

哀傷和歡喜都變成了滄海和桑田

我暗自得意，有這么悠久的退路

無牽無掛，管他到了哪個朝代

小路邊，一只花貍貓向我打招呼

樹上又飛來一群黃嘴的黑八哥

真沒想到，它們都是我的老相識

夫子哦！三千弟子七十二賢人

我忽然明白，我為什么會在這里

我縱身一躍，我要找回我的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