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媒體報道,女商人王輝20歲時進入山西文水民政局,后棄政經商15年,從未上班,卻一直在領取民政局的工資。2007年底,王輝棄商從政一路升任縣政協副主席,后又出任副縣長。
就在此之前,媒體報道,同樣是在山西,靜樂縣委書記之女王燁于2011年7月從山西省中醫學院本科畢業,當年10月到省疾控中心上班。然而,有資料顯示,從五年前入讀大學時,她就每月領取由財政全額撥付的基礎薪、生活補貼及住房公積金等,五年學費亦由省疾控中心承擔,共吃空餉10萬元。
這只是被揭露出來的案例,“吃空餉”現象究竟有多嚴重?媒體有過這樣的公開報道:2005年8月,四川省南充全市清理出2323人“吃空餉”;2006年,甘肅省發現“吃空餉”者908人;2007年,山東省清理出吃空餉事件涉及違規人數11858人。
由此可以看出“吃空餉”現象之嚴重性。
而略微考察一下已發生之吃空餉事件可以發現,吃空餉現象多發生于縣級政府,部分在鄉級政府。原因在于,縣、鄉兩級政府處在行政體系末端,而現有行政體系的監督機制是自上而下的,到了縣、鄉,其監督效力已經相當微弱,從而形成較為嚴重的“縣官專權”現象。同時,與中央、省、市級政府不同,縣級政府是臨民政府,直接與民眾打交道,管理各種各樣的具體事務,因而縣級各部門人員編制較多,做假的空間也就增大。當然,上級政府也試圖控制編制規模,縣級政府為了應付管理之需,不得不采取變通辦法,雇用編外人員。這種非正規化組織反而給了各種暗箱操作以更多可乘之機,吃空餉現象更容易發生。
吃空餉的社會根源在于,地方官員的收益較高且穩定。如梁漱溟、錢穆等先生所反復指出的,自戰國時代起,中國就不再存在嚴格的等級制,沒有階級之分,只有職業之分,士、農、工、商就是職業之分。士通常會擔任官員,但官員也只是個人所從事的一種職業。當然,在社會各種職業中,官員這一職業相當特殊:官員自身的薪俸就是比較穩定的,哪怕并不算最高。同時,在大多數時候,由于制度的不完善,官員權力沒有受到有效限制,因而,官員可以通過種種灰色手段獲取大量收入。總體上看,官員的收入是社會各種職業中較高的。
即便到了今天,這種局面也沒根本改變。盡管中國社會早已經成為工商社會,興辦各種企業如果成功的話,其收入要高于官員。但是,并不是所有興辦企業的努力都能成功,同時,企業的收入帶有不確定性。在這種情況下,南方的一些通過工商業發家的富人之子弟,近些年來的第一職業選擇是做公務員。而本案中的女性商人也選擇了再做官員。在這種情況下,一邊在外經商,一邊在政府機關吃空餉,就成為一種完全合乎“理性經濟人”邏輯的人生策略。
當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吃空餉”。吃空餉者,必然是官員之親屬,或跟官員有各種裙帶關系者。官員通過非法操作手段,讓與自己有關系的人在政府機關中掛名領取薪資。由此可以看出,包括人員編制控制在內的行政管理制度,存在嚴重漏洞。這一漏洞則是由權力的集中和不受約束、缺乏有效監督造成的。
吃空餉現象也說明,預算制度形同虛設。公務員的工資是由財政資金支付的,在現代社會,這筆資金必須通過預算支付。為此,預算編制者必須厘定公務員的人數,并通過預算控制公務員規模及其公務消費。但在當代中國,預算編制制度存在巨大缺陷,最嚴重的問題在于,預算編制權基本上控制在行政官員手中,人大及其常委會未能發揮有效的預算控制作用。于是,公務員就可以自己給自己編制工資預算、公務消費預算。“吃空餉”之所以得逞,就是因為錢袋子完全由行政官員掌握;三公消費之所以屢禁不止,同樣是因為政府官員花錢,不受他人控制、管理。
由上面的簡單分析可以看出,解決吃空餉問題,涉及諸多領域的重大制度變革。一個比較根本的解決辦法是預算編制制度之改革。具體地說,就是應該讓各級人大常委會成立專門機構負責政府預算編制,將預算編制權從具體花錢的行政官員手中拿走。如此,人大及其常委會在編制預算過程中,必然會核定行政部門的編制,仔細核定花在公務員身上的經費。由此,官員要隨便在自己親屬身上亂花錢,難度就會加大。當然,假定人大及其常委會確實能夠發揮作用,那行政官員的權力也就會受到約束。只有權力受到約束,吃空餉之怪現象才能從根本上杜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