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名犧牲者

胡英華

美國布拉格堡軍事基地，再往北100公里，就是大衛·希克曼的家鄉。

半個月前，這位美國士兵的遺體已經從伊拉克運回了布拉格堡。基地內和平公墓的湖景地段54號，是他長眠的地方。現在，墳墓上的新土變成了紅色，幾朵康乃馨也已枯萎。

據美國國防部消息，希克曼是美軍進入伊拉克的8年7個月零25天里，犧牲的第4474名士兵，也是最后一名死于伊戰的士兵。他死于2011年11月14日。一個月后，美國軍隊全部撤出了伊拉克。

“圣誕節前就可以回家了！”11月13日，希克曼在穆薩納聯合安全站（巴格達的一個美軍營地）打電話告訴家人。這是他最后一次打電話回家。

翌日午夜，希克曼的父母接到了另一個來自伊拉克的電話，但不是他們的兒子打來的。這個可憐的孩子在路邊遭遇炸彈，已經被炸成了數截。他只有23歲。

之后整整4個星期，母親維羅妮卡一直呆呆地坐在客廳里，靜靜地望著兒子的照片。沙發附近的一個木箱里，放著折疊的美國國旗，以及死者的步兵徽章。

而希克曼的足球隊隊友為他舉行了一場燭光守夜活動。“葬禮上，希克曼的臉腫著，幾乎認不出來就是他了。”他的朋友說。

12月14日，美國總統奧巴馬在布拉格堡基地發表演說，宣布伊拉克戰爭正式結束。之后，奧巴馬接見了希克曼的家人。

這位年輕的士兵已經結婚，他的妻子名叫卡莉。事實上，直到希克曼陣亡，他的家人和大多數朋友都還沒有見過卡莉，只知道希克曼被派去伊拉克前不久，才跟卡莉結婚。而他的家人才剛剛明白，他們的孩子究竟是死在伊拉克還是阿富汗——10年內的兩場戰爭，有時會令美國公眾意識模糊，即使是那些曾經遭受過直接的、深深的傷害的人。

伊拉克戰爭開始于2003年3月。那時，希克曼還是一名高中生。3年后他畢業時，已有近2500名美軍士兵在這場戰爭中死去。

作為一名老兵的兒子，希克曼喜歡各種運動。他曾開玩笑地說，自己擁有令上帝羨慕的健美身材。他還是跆拳道黑帶級別選手。

2009年，希克曼決定參軍。“他想成為一個軍中精英。”他的朋友洛根說。2011年年初，他被派去伊拉克時，美軍的死亡人數已近4450人，但傷亡率比前幾年明顯下降了。盡管如此，被派駐伊拉克仍然是危險的。6月，有15名美軍士兵死亡，是近兩年來美軍傷亡人數最多的一個月。

但希克曼并不怕死。“他像個超人。”希克曼的戰友摩根·科貝特說。他們一起參加了新兵訓練，希克曼的成績最好。

洛根回憶說，希克曼曾開過這樣的玩笑：“如果我死了，希望你能請很多漂亮女孩參加我的葬禮。”“我不知道，他有沒有真正想過自己會死。但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永遠不會回來了。”洛根哭了。

11月14日，希克曼一下午都在塔吉營地，那是巴格達北部最大的一個美軍基地。

戰友若恩斯說：“希克曼中午吃了雞爪蘸烤肉醬，在小賣部買了帕爾瑪干酪，和排里的戰友看了電影《一個購物狂的自白》。”

下午6時剛過，希克曼跟戰友出門執勤。他開著重型卡車，若恩斯跟在他身后。約25分鐘后，路邊的一枚炸彈爆炸了。

“如果他真是犧牲的最后一人，那也很好，至少不會再有人這樣死去了。”洛根說。

（秋秋摘自《博客天下》201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