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后甜點

沈石溪

母豺把黃毛小狼崽叼回了大肚佛窟，扔在石洞底端的角落里。這是它的戰利品，它想等肚子餓了再下手。

黃昏時分，天上下起小雨，氣溫驟降。小狼崽出生也就是十來天，縮在角落里直打哆嗦。母豺瞥了它一眼，沒有任何憐憫之意。隨即找了個避風的石旮旯，身體蜷成圓圈，閉目養神。

它剛進入似睡非睡狀態，突然覺得耳朵癢癢的。睜眼一看，竟然是黃毛小狼崽！小混蛋出于求生本能，爬到它身邊，向它乞討溫暖。它氣不打一處來，齜牙咧嘴低嘯一聲：滾，快滾開，不然我咬斷你的脖子！可黃毛小狼崽仍往它懷里頭拱。它一爪子將小家伙拍開，小狼崽爬起來還是一個勁往它懷里鉆。它往后退兩步，小混蛋竟然往前追兩步，非要鉆到它懷里來不可。天已經完全黑了，秋風秋雨，母豺也覺得有點兒冷。唉，兩只寶貝幼豺已經不在了，已無法同小寶貝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了。讓黃毛小狼崽鉆進懷里來，也許就是一只免費小火爐。這么一想，它讓黃毛小狼崽鉆進懷里來了。

黃毛在它的懷里聞到它的乳香，竟然來吃它的奶。母豺的豺牙銜住黃毛小狼崽的脖頸，嘴里發出威脅的嘯叫。狼崽找到乳頭，貪婪地吮吸起來。母豺想將豺嘴用力一闔，送小狼崽上西天去，可不知為什么，怎么也咬不下去……

黃毛小狼崽是只小雌狼，母豺給它起名叫甜點心。甜點心者，候補食品也，要是找不到食物，就拿甜點心來充饑。

也許是天意，雖然時令已進入食物匱乏的深秋，但母豺一連幾天運氣都不錯，總能找到食物，沒有遭遇饑荒，當然也就用不著拿甜點心來充饑了。

甜點心吃飽奶后，蹣跚奔跑，在地上打滾，揪它的尾巴，啃它的爪子，還喜歡在它身上爬來爬去。下午，斜陽西照，母豺扒開洞口的衰草，讓初冬溫煦的陽光曬進洞來。一面曬太陽，一面欣賞甜點心傻頭傻腦表演節目。

有時侯，甜點心在它懷里撒嬌，它會忍不住會伸出舌頭舔理甜點心的體毛。它這樣做了，又后悔不該這樣做，怎么能對仇敵的遺孤纏綿親昵呢？它對自己解釋說，甜點心是候補食物，它是在愛護食物，珍惜食物而已。

轉眼二十天過去了，甜點心已會蹣跚奔跑，長得胖嘟嘟的。就像人類把豬養肥了再殺一樣，它也把甜點心養大養肥一點兒再吃，吃起來一定滿嘴流油，母豺時常這樣想。

生如夏花摘自《紅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