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在水里的媽媽

馬付才

那一年，她5歲，媽媽已經在床上躺了很久，而爸爸在她還不到一歲的時候，就因為一次意外死去了。

媽媽躺在床上，用手指梳理著她的長發，對她說：“妞妞，媽媽要是走了，你要聽爺爺奶奶的話。”“媽媽，我惹你生氣了？”“沒有，是媽媽累了，想去那個地方找爸爸。”

以前，每當她問起爸爸，媽媽都告訴她爸爸出遠門了。“媽媽，我也要和你一起去。”媽媽慌亂地說：“你不能去，媽媽走后，你要和爺爺奶奶在一起，想我的時候，媽媽會變成一條魚來看你。”“媽媽，你怎么能變成一條魚呢？”媽媽告訴她說：“有一天，媽媽會躺到一個大大的木匣子里，村里許多人都會來咱家，他們會把躺在木匣子里的媽媽抬到地里，然后挖一個大坑，埋上土，媽媽就會在那里面變成一條魚。”她點點頭。媽媽又嚴肅地說：“那時候，你不要哭也不要喊我，因為你一哭喊，我就變不成魚了。”她懂事地點點頭。

那一天果然很快來了，媽媽躺在一個木匣子里面，村子里的許多人都來幫媽媽的忙……她沒哭，也沒喊，拿出媽媽給她買的彩筆，認真地在木匣子上畫了一條魚。

媽媽就被埋進了地里后，爺爺和奶奶常用衣袖去擦拭眼淚，她對他們說：“爺爺奶奶，別哭了，妞妞從來都不哭。”她的話讓爺爺奶奶哭得更厲害了。

媽媽被埋進地里一年多了。快到秋天的時候，下了一場大雨。雨來得快停得也快，高高的院子里積了許多水。她驚奇地發現，有一條小魚正在院子里的積水里甩著尾巴。瞬時，淚水爬滿了她的臉：“媽媽，是你變成魚來看我了嗎？”她把小魚放進一個盛滿水的玻璃瓶里，對小魚說：“媽媽，我沒有哭，我聽爺爺奶奶的話，我好想你呀！”

從此，她每天與小魚形影不離。有一天，一個小伙伴對她說：“別傻了，你媽媽早就死了。”她聽了，瘋也似的撲到她身上，用手在她的臉上抓了一道血痕。爺爺奶奶以為她魔怔了，把她送到醫院去看。

醫生阿姨把她叫到跟前，用手輕輕梳理她的長發，她突然覺得很溫暖，說：“阿姨，每個人都會變成一條魚嗎？”醫生把她摟到懷里：“孩子，如果媽媽真的變成一條小魚，你希望它生活在這樣一個小瓶子里嗎？和阿姨一起把它放到河水里去吧。”她看著小魚，說：“阿姨，小魚為什么不哭？”“小魚哭了，你看，水就是小魚的眼淚。”阿姨說。

她看著小魚，小魚的眼睛晶瑩透明，真的是淚水汪汪。她終于放聲大哭起來，其實，她知道，早在一年前，媽媽就已經永遠離開了她……

濤聲摘自作者新浪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