駕馭生命不如享受生命

威廉?H?麥加菲

哈桑的兒子奧馬爾在尊享榮譽和富有中，已經過了七十五歲。接連三任哈里發的眷顧，使他的宅邸里堆滿了金銀財寶，不論何時只要他一現身，人們都會夾道歡呼，向他祝福。

世俗的幸福都是短暫的。奧馬爾的精力開始衰弱了。一綹鬈發從他頭上倏然落下。他的雙手沒了往昔過人的力量，雙腿也不再那么敏捷了。于是，他向哈里發交還了信任的鑰匙，還有嚴守秘密的印信，在余生不再追求其他快樂，但求明智和樂善。

他的思維還未受損害。他家的客廳里賓客如云。埃及總督的兒子卡勒卜每天早早到場，很晚才離去。他儀容風雅，談吐不俗。奧馬爾欣賞他的才智，喜歡他溫馴的樣子。

“告訴我，”卡勒卜說，“將您的處事秘訣傳授給我吧，把您用智慧贏得巨額財富的一番規劃教給我吧。”

“年輕人，”奧馬爾說，“生活規劃無甚用處。二十幾歲時，我最初審視這個世界時，用孤獨的目光看待人類變化多端的處境，倚著一株枝葉繁茂的柏樹我自語道：‘人生七十即是高壽，我還有五十年的時間。

于是，我抽出十年時間用來掌握知識，另外用十年時間游歷各國。通過這段經歷，我明白了一個道理，我將酬之以榮。沿途每個城市在我蒞臨時都夾道歡呼，每位學生都請求與我結交。

然而，我不會脫離生活常規太遠的，當然會嘗試在女性的微妙精致中所蘊含的真諦。我要娶一位美若天仙、聰明似佐貝德的姑娘。在她的陪伴下，我在巴格達城郊一住就是二十年。

從那以后我退隱山林，在默默無聞和沉思冥想中打發日子，直到靜靜地壽終正寢。這就是我的生活計劃，在我的記憶中刻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

最先要做的就是獲取知識，我不曉得自己是如何偏離最初的設計的。我沒有能看得見的阻礙，也沒有難于駕馭的激情。我將知識看做是最高榮譽和最愉悅的快樂。然而日復一日，月復一月，我發現最初十年有七年都荒廢虛度了。

我不得不推遲旅行打算，在家里有這么多東西要學，為什么還要出去呢？我自我幽閉了四年，專心學習帝國的法律。我掌握的法律知識已經夠得上法官了，發現自己也能對一些懷疑的問題做出解答了，于是我被派到哈里發的王座旁站立。我用心傾聽，滿懷信心地說出自己的意見，得到贊揚那種欣喜很快流滿了心田。

在我五十歲時，我開始懷疑自己旅行的愿望恐要化為泡影，盡管我一生中的華年都用來追求影響力所帶來的幸福，而未能享受家庭之快樂。但是，人生五十有誰還能輕易找到貌美如花，像佐貝德那樣聰明的女人。我到處打聽，屢屢碰壁，直到六十二歲那年我方為自己想結婚的愿望而羞愧。現在，我除了歸隱林下還有什么呢。可是，我一直沒有時間真正停下來過隱居生活，直到疾病迫使我辭去公職。

這就是我的計劃，這就是我的計劃所導致的后果。對知識懷有難以滿足的饑渴，可我卻浪費了個人際遇能獲得改善的那段歲月；對一覽各個不同國家抱有難以遏制的愿望，可是我卻始終住在同一座城市；對婚姻幸福抱有最高程度的渴望，可是我卻終生未娶；下定決心要過歸隱林下的寧靜生活，可是看來我終將在巴格達城里了此一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