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姐的差異

薛涌

中美兩國之不同，在飛機上就看得清清楚楚。

旅美多年的袁曉明先生，曾寫過一篇題為《空姐的年齡與職業的歧視》的文章，調侃說，在美航班機上不僅吃得不好，也沒有年輕漂亮的空姐來養眼。習慣了中國、日本等航班上漂亮空姐們優質的服務，換成美航班機還真有些不適應。

這次回國，我們來回乘坐的都是美國航空公司的班機，看到在飛機上服務的“空姐”，經常有50多歲的“老太太”。

在傳統觀念上，空姐屬于“美女職業”，是青春飯。選空姐如同選模特，形象、身材、年齡都要求甚嚴。對許多男性乘客來說，在十幾個小時疲勞枯燥的飛行中，這些窈窕淑女是唯一的亮點。很多航空公司也要靠這個來贏得競爭。

但是，女權運動之后，歐美風氣漸變。特別是美國，搞出了反對“性別歧視”“年齡歧視”“形象歧視”等等名堂。航空公司曾因為解雇年紀過大、體重超標的空姐而被起訴。當然，這些運動也使大量女性保住了工作。

現在，航空公司的女乘客越來越多，很多人對于按照男性喜好確定的美女服務開始不以為然。于是，許多男性、中老年女性得以進入或留在這個行業。乃至在空姐之外，有了“空嫂”“空叔”，甚至“空爺”“空奶”。以我這次飛行經歷來看，飛機上的勤務人員中，20多歲的美女一個也沒有見到，主力是四五十歲的，其中偶有男性。

中國在這方面則似乎還處于過去的時態中。空姐是美女的同義詞，這在20世紀80年代就已經根深蒂固了。我讀過一篇小說，以第一人稱敘述作者在飛機上目睹一老外不斷向美麗得耀眼的中國空姐獻媚，但那位空姐禮貌地回絕，使作者長舒一口氣，贊揚那位空姐捍衛了中國的尊嚴。此小說主題的成立，就是建立在空姐即美女的基礎上。直到現在，說到空姐，大家的潛意識里也會想到又高又漂亮的年輕女子。

早些年，坐飛機還是很奢侈的事，我在畢業工作兩年后，有機會受邀訪問上海，主辦方還許諾報銷飛機票，于是我第一次享受了高級待遇。那時在飛機上有兩個終生難忘的印象：一是飛機居然管飯。那第一次品嘗的黃油面包真好吃！二是空姐又年輕又漂亮，如同天女下凡。第一次乘飛機，本來最擔心飛機會不會掉下來。空姐一來，馬上希望飛機能多飛兩個小時了。

如今，乘飛機早就不是什么新鮮事了。空姐職業隨著中國民用航空的高速發展迅速普及，按說應該容納更多普通人進入。但是，在中國當空姐仿佛還是如同進好萊塢一般，直到不久前，媒體還不停地報道空姐海選、佳麗如云、錄取率僅2%等新聞，并配有許多照片。問國內的親友，大家也都說國內空姐普遍年輕漂亮。美國航空公司的那些“老太太”在中國很難有機會上崗。

我將此事拿到微博上討論，引起不小的反響。一位有旅行經驗的網友指出，空姐這行業，看著好像是端茶倒水的簡單服務，但萬一出現異常情況，應對起來會非常復雜，空姐的應變能力和處理問題的經驗就變得很重要。特別是面對國際旅客，語言、文化等方面的訓練也十分重要。以他的親身感受，年紀大的服務人員明顯比年輕的空姐更為周到。

其實，美航上的這些空姐大多也是在20多歲就開始從事這個行業的。只是現在的航空公司無法再以年齡的原因解雇她們，她們只要身體狀況容許，就可以一直干到退休。所以，許多人就這么一直干到60多歲。

美國紀念“9·11”10周年之際，空姐自然成了主角之一。你很容易發現，這些人中很多都年齡偏大。那次的劫難讓人們更為尊重空姐們的經驗和敬業精神，而不是她們的相貌和年齡。在人口迅速老化的時代，年輕人越來越稀缺，任何行業都有責任延長職工的工作時間，讓上年紀的人“發揮余熱”，否則日后就更老無所養。

與美國不同的是，中國的民用航空是一個非常年輕的產業。現在從業的大多是年輕漂亮的空姐，她們是本行業中的開拓者。我非常尊重她們的服務，也正因為這種尊重，我希望社會不要以相貌衡量她們的價值，而是鼓勵她們過了35歲以后，仍然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并以常年積累的經驗和技能，進一步提高中國民航的服務質量。

（鄧卉卉摘自《南都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