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附近有一擔賣油面的小攤子,我平常并不太注意,有一回帶孩子散步路過,看到生意極好,所有的椅子都坐滿了人。
我和孩子駐足觀看,這時見那賣面的小販,把油面放進燙面用的竹撈子里,一把塞一個,剎那之間就塞了十幾把,然后他把疊成長串的竹撈子放進鍋里燙。接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十幾個碗一字排開,放佐料、鹽、味素等等,很快地撈面、加湯,十來碗面煮好的過程還不到五分鐘,我和孩子看呆了。更令人贊嘆的是,那個煮面的老板還邊與顧客聊著閑天。在我們從面攤離開的時候,孩子突然抬起頭來說:“爸爸,我猜如果你和賣面的老板比賽賣面,你一定輸!”
對于孩子突如其來的問話,我莞爾,并且立即坦然承認,我一定輸給賣面的人。我說:“不止會輸,而且會輸?shù)煤軕K,這個世界上能贏過賣面老板的人大概也沒有幾個?!焙髞砦液秃⒆诱勂鹆怂陌职衷谶@世界上是會輸給很多人的。
接下來的幾天,就像玩游戲一樣,我?guī)е⒆拥教幦タ垂ぷ髦械娜耍覀冊趯堑亩節(jié){店看伙計揉面粉做油條,看油條在鍋中脹大而充滿神奇的美感,我對孩子說:“爸爸比不上炸油條的人?!?/p>
我們到街角的餃子店,看一位山東老鄉(xiāng)包餃子,他包餃子就如同變魔術(shù)一樣,動作輕快,雙手一捏,個個餃子大小如一,煮出來晶瑩剔透,我對孩子說:“爸爸比不上包餃子的人?!?/p>
我們在市場邊看見一個削梨子與芭樂的小販,他把水果削好切片,包成一袋一袋準備推到戲院去賣。他削水果時,刀子如同自手中長出,動作又利落、又優(yōu)美,我對孩子說:“爸爸比不上削水果的人?!?/p>
就在我們放眼這個世界的時候,如果以自我為中心,很可能會以為自己是頂尖人物,一旦我們把狂心歇息下來,用赤子之心來觀照,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么渺小。在人群之中,若沒有整個市井的護持,我們連吃一套燒餅、油條都成問題呀!這是為什么連圣賢都感嘆地說“吾不如老農(nóng),吾不如老圃”的緣故。我們什么時候能看清自己不如人的地方,那就是對生命有真正信心的時候。
看到人們貌似簡單、事實上不易的生活動作時,我覺得每一個人都值得給予最大的敬意。努力生活的人們都是可敬佩的,他們不用言語,而以動作表達了對生命的承擔。
承擔,是生命里最美的東西!我時常想,我們既然生而為人,不是草木蟲魚,就要承擔,安然接受人生可能發(fā)生的一切。除了安然地面對,還能保持覺悟,就是菩提了。一般人缺少的正是覺悟的菩提吧。
在古印度人傳統(tǒng)的觀念里,認為只要是兩條河交匯的地方一定是圣地,這是千年智慧累積所得到的結(jié)論。假如我們把這個觀念提煉出來,人生何嘗不是如此,在人與人相會面的那一刻,如果都有很好的心來相印,互相對流,當下自己的心就是圣地了。
油面攤子是圣地,豆?jié){店是圣地,水果攤是圣地……到處都是圣地,只是看我們有沒有足夠神圣的心來對應(yīng)這些人、這些地方。當然,在我們以神圣的心面對世界時,自己就有了承擔,也就成為值得敬佩的人之一。
我?guī)е⒆佑^察了許多地方以后,孩子感到疑惑,他問:“爸爸,那么你有什么可以比得上別人呢?”我說:“如果比寫文章,爸爸可能會比得上那賣油面的老板吧!”孩子說:“也不會,油面老板幾分鐘煮好十幾碗面,爸爸要很久才寫完一篇文章!”
父子倆相對大笑,是呀,這世界有什么東西可以相比,有什么人可以相比呢?事實上,所有的比較都是一種執(zhí)著!
[送你一杯茶]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這是中學(xué)生物老師在講到生物鏈時最愛說的一句話。大自然的嚴謹是出了名的,貌似不起眼的小草、昆蟲甚至殘枝敗葉,對于維系生物界的秩序都有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大自然如此,人類社會也不例外。每一個崗位的工作人員,不管是高級領(lǐng)導(dǎo),還是普通的小販,對于這個日夕運轉(zhuǎn)的社會,都是必不可少的。因為沒有了他們中的哪一位,我們的生活都不可能像現(xiàn)在一樣便利、舒適。正是有了路邊的小地攤,我們才擁有了放學(xué)后和同學(xué)一起淘寶的樂趣;正是有了不畏寒冷,在街邊賣糖葫蘆的老爺爺,我們才又得以重溫美妙的童年。每個人都在自己的舞臺上為這個社會貢獻著,所以每一位人都值得我們?nèi)プ鹬兀l(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并且,每個人的身高可以有差別,但這份尊重卻絕不應(yīng)該有高低之分,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在承擔著一份不分高低的職責(zé)。
【文題延伸】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舞臺、誰都會是第一、那些值得敬仰的人……(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