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的品位

從陽臺有時能看出人家的品位。在鴿籠一樣的城市樓群中，陽臺像一個觀景臺，能夠讓人大大方方地仰望、俯視、觀察。

有時你進入城市，從城市的大道一路走，一路望上去，會從一個個陽臺上洞悉一戶戶人家的“心”——有的陽臺完全封閉，仿佛與世界隔絕，有的陽臺完全敞開，似很包容，卻空空蕩蕩，有看淡一切的超然，有的陽臺仿佛一個小花園，這花那花、這草那草，爬山虎、常春藤的葉子像一只只綠色的蝴蝶在墻面上飛舞，讓人怡然。

陽臺的景致與房子里男人、女人、小孩子關系很大，愛生活的人一定尊重陽臺，因為陽臺是唯一可以耕耘的地方，可以種些作物的地方，可以在幾十米的高空施展拳腳、瞭望或者沉思的地方。

有時，站在陽臺上，男人、女人會感受到暖陽的溫情脈脈，看到星辰的調皮，看到城市的過客不經意的張望，而陽臺所傳遞出的閑適與淡雅是一座城市品味最好的注解。若一戶人家的陽臺正在武斗，吵鬧，小孩子正朝樓下扔瓜皮，一個爺們正吞云吐霧或光著膀子搓胸上的泥巴，那又是怎樣的大煞風景？

如果碰巧在陽臺上看到了鄰居的身影，鄰家小孩的身影，不妨主動打個招呼，大家不防范，不戒備，與大街上遇到陌生人搭訕明顯不同。在城里，住進一座房子的人，在陽臺上養點花種點草的人，是正在生活的人。雖然對方的善良與否、德行如何一眼觀察不出來，但如果你從男人、女人、孩子身上，發現笑、溫柔、可愛、頑皮、文氣，那樣的人家，有什么值得你防范呢？況且陽臺與陽臺之間，隔著距離。

但人家的陽臺只能用目光去看，萬萬不可用望遠鏡探究。即便你大大方方地舉著望遠鏡，大大方方地觀察陽臺上的美女、主婦，乃至穿過陽臺掃視客廳里的一舉一動，你的行為，也是齷齪的。

陽臺拒絕偷窺，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像看車展上的美女，就算把目光看死，看得魂飛魄散，也沒人鄙視你。陽臺屬于家，又屬于外界，是內與外的結合，是道德的標尺。

城市對陽臺有要求。若房子臨街，有的陽臺不允許密封，有的要密封得一模一樣。若房子在小區，一定要按照物業公司的要求保持統一的風格。但所有的城市，所有臨街或不臨街的陽臺都不拒絕花花草草，養什么花，種什么樹，只要你的樹長不到別人家去，不影響人家的生活，使勁長，沒人管你。

我想，陽臺上最好能種一棵向日葵，兩棵也行，那開花時黃燦燦的“臉”一定會讓遠遠望著的人滿心溫暖。只是，你要知道，生活在城市的陽臺上，花花草草未必欣喜，因為陽臺不接地氣，少有風風雨雨的洗滌。陽臺是半人工的溫室，若你操得上心，定時施肥、澆水還行；若你忙，一家人都忙，甚至十天半月顧不上打理，那些花花草草一定要承受、忍耐、熬著全部的精氣神等你回來，仿佛—個嗷嗷待哺的孩子，不會說話，不會行走，自己照顧不了自己。

我在陽臺上養了花，樹。我告訴自己一周必須回家一次。這仿佛不難做到。可當我發現有時真的回不去，有時甚至一個月都回不去時，心里對花和樹的牽掛，便很揪心，仿佛飽受煎熬的不是它們，是我。每一次，我都仿佛滅火似的提著一桶水沖進陽臺，心里祈禱，要好好地活著！

夜里，若你有心的話，站在自家陽臺上，遠遠地望去，看看城市的夜和你的目光所及各個陽臺上綽約的人影，偶爾聽到孩子脆生生的笑，那的確很溫暖一真的，非常溫暖。

（珍珍摘自《雜文報》2012年4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