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年的心靈救贖

張達明

二戰爆發后，納粹德國的鐵蹄踏上了荷蘭土地，正在萊頓大學就讀的女孩阿蒂·里德·菲瑟投筆從戎，義無反顧地參加了當地抵抗組織。由于作戰勇敢，她被戰友們譽為“美麗的郁金香”(荷蘭的國花)。

1943年4月的一天，阿蒂奉命執行監視德軍某軍營的任務。當在預定地點埋伏時，一個意外情況使她呆住了：抵抗組織成員費利克斯·古爾杰，正與兩名德國士兵勾肩搭背，醉醺醺地向軍營走來。她不由怒火中燒，舉槍就要射殺古爾杰。一個念頭突然在腦海閃現：若是組織派遣古爾杰執行特殊任務，萬一錯殺了人，后果不堪設想。她決定靜觀其變。

直到古爾杰和兩名德國兵進入軍營后，她才悻悻然撤離。

這件事讓阿蒂耿耿于懷，她幾次想詢問組織古爾杰那天究竟執行什么任務，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而古爾杰好像什么事也沒發生，仍和往常一樣與她打招呼。

其間，阿蒂聽說古爾杰經營的建筑企業在與德國人做生意，雇員都是納粹分子。阿蒂開始并不相信，她知道，古爾杰的建筑企業經過了組織允許，一為組織活動作掩護；二為組織提供活動經費。但那天發生的事，總是縈繞在阿蒂腦際揮之不去，漸漸地，她對古爾杰萌生了仇恨感。

阿蒂開始跟蹤古爾杰，跟蹤越久，越感覺對方嫌疑重大，她決定：尋找時機，除掉納粹的這條狗!

雖然二戰已經結束，但阿蒂除掉古爾杰的決心一點也沒變。1946年3月1日，阿蒂以和老戰友敘舊為由，去了古爾杰的家。當大門打開的那一刻，阿蒂迅速扣動了扳機，狠狠罵道：“你這條德國人的狗。”古爾杰在應聲倒下的一瞬間，嗚咽道：“我不是叛徒!”

古爾杰死后，經荷蘭有關方面查證，他在納粹德國占領期間，利用其建筑商的公開身份，不僅為抵抗組織籌集了大量活動經費，還經常和德國兵喝酒麻痹敵人，在自己收留15名猶太人的同時，又花錢幫助其他家庭收留23名猶太人。一切說明，古爾杰不是叛徒，而是民族英雄。

阿蒂很為自己的魯莽悔恨不已，卻沒勇氣站出來承擔責任。

隨著年齡的增大，悔恨感也越來越強烈，古爾杰的影子總在阿蒂眼前晃動，心靈無時不在受到折磨，她甚至想到以自殺來贖罪。

經過65年的煎熬，2011年1月1日，96歲的阿蒂終于鼓足勇氣，給萊頓市長亨利·倫弗林克寫了一封信，敘述了65年前古爾杰被殺的真相，希望以風燭殘年之身為他贖罪。

倫弗林市長接到信后，兩次去找阿蒂進行證實。當看到已喪失獨立行動能力的阿蒂后，市長希望她是在開玩笑。阿蒂的態度卻不容置疑：“確實是我干的，65年已經夠長了，我不能再讓真相繼續被埋沒。我知道自己犯了罪，為了讓古爾杰能夠瞑目，也為了讓自己良心的安寧，我愿意老死在監獄。”

阿蒂改錯的勇氣，讓市長很感動。盡管荷蘭已于2006年取消了對重罪案件訴訟有效期18年的限制，倫弗林還是極力說服檢察機關，最終使其放棄對阿蒂的起訴。

阿蒂還于2011年5月28日找到古爾杰的兩個孫子當面懺悔，得到了他們的諒解。

阿蒂卻高興不起來：“盡管法律對我網開一面，但我不會原諒自己，我要時刻懺悔，也讓所有人明白，一旦犯了罪，就要用一生去救贖，過程是很痛苦，但卻必須面對。”

于林娜摘自《法制博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