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都素描（組章）

浙 江

葉 琛

蓮

我常常會想到用一些干凈來繪制田田蓮葉。

這時光線的粗細恰好，風的高矮適當，蓮便深淺不一地鋪排而去，不妖不嬈。

而花隨季節而來。花事盛期，由小道徐行，周遭青蓬芳香襲人，也有斜風搖曳，紅的、白的，亭亭然然。

它們一朵一朵伸出頭來，慢慢打開，并從心事開始打扮自己。

“白蓮本是仙家物，仙女帶入凡塵來。”剝開一顆涉水而來的青蓮，既是色白、飽滿，也是肉綿、味甘。我不得不承認我的喜歡。它成熟時候圓滾滾的小白肚；它在生活的平面上輕輕滑落到水上濺起的漣漪；它把苦藏在內心的核里。

只是，它給我們予以甜。

甜浮出水面，滿溢廣野。甘甜的甜，甜蜜的甜。它向外延伸并擴張，走失在愛的光里……

忽然間，從左邊到右邊，從前邊到后邊，我都被潔凈的蓮所包圍。

古堰畫鄉

先于我的，是生活遺跡的精密儀器——智慧和美。

甌江之水如此靠近。甌江之水如我命脈狹窄、細微處氣息健康的養分，它漫了過來，輕輕悄悄。

古屋、石巷；畫院、瓷坊。

僅這些是不夠的。茶與時光，取不盡的幽水、碧天。

有人挨著板子作畫，油油彩彩：畫房子，沉默的影子；寫山水，靜靜的生靈。

只是曼妙的意象舒展而開，向著自己越嵌越深，越嵌越深。無所謂有或沒有的遺忘和到來，無所謂落葉、果實或奔流不息的光陰。他們，在一個夢一般寬大的畫板上雕琢午后的陽光。

通濟堰

多少水，在這里相遇，并將故事藏在收割的歷史里。

我問岸邊的石頭：是什么虛而飄渺，是什么將歲月削減成泥？

住在山的懷抱里，生命如此蒼翠。它們日復一日，它們在命運的軌跡里平和地行走并熱愛。它們緩緩托起排筏，排筏之上，寥落著文明的探索，以及勞苦的耕耘。

風來過，沒什么是不可以的。如果黃昏，這片金黃，邈遠如一種儀式。

是引來的水，扇動它小小的翅膀，使文明接續；是古老的石函，將橫貫堰渠的水引出，使竹枝狀水系網千年地醒著。

于是，故鄉的回音：碧湖平原上，是什么沒有疲倦的奔跑，是什么沒有遲疑與索取？

接近它。風掀起水面如瓷的波紋。

東西巖

想在藍藍的天空下邊找到一些什么？

這些招搖的樹，如風里的波濤。一浪接著一浪，慈祥如一天一天衰老的皺紋。

只是遺忘了些什么。不必說。

凡塵的圍困如此單薄。我以此拋開沉重的喧囂，以此打開夢中繚繞的云朵。

一個人愛惜，并且一個人自我憐憫。如青松、翠竹。它們低于日月池，潛伏著內心的涌動；它們在從不干涸的水里找到生活的習慣，生生不息地繁衍。

停留，并穿過忠實的石階。我高高地看到山外的天。

石梁如虹橫臥。國土高大。

唯有這是可以觸摸的——

摩崖石刻之上，遠遠傳來的隔世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