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能愿動詞與英語情態動詞對比研究

引言

漢語能愿動詞與英語情態動詞具有語際間的對應關系，二者在在語義和語用上有一些相同點，但二者的對應關系又頗為錯雜，主要表現為“一對多”式，即一個英語情態動詞可以對應多個漢語能愿動詞。這種錯綜復雜的對應關系會給二語習得者造成母語負遷移的影響，對于以英語為母語的漢語學習者或者以漢語為母語的英語學習者來說，能愿動詞和情態動詞分別是他們的學習難點。本文旨在對比分析這二者間的相似和相異，歸納綜合它們的特點，提出需要特別注意的學習要點，希望能對二語學習者有幫助。

漢語能愿動詞

漢語能愿動詞（Can—wish verb）一直以來都是現代漢語研究中爭議頗多的問題，在其名稱、定義、范圍、類別劃分等層面上，幾乎沒有哪兩本專著或哪兩個專家有過完全一致的看法。王力（1954）稱為“能愿式”（optative form），呂叔湘（1981）稱“助動詞”（auxiliary verb or auxiliary），劉月華（2001）叫做能愿動詞（或助動詞）。綜合看來，能愿動詞是表示可能、必要、意愿等意義，并且總是跟動詞（或形容詞）結合在一起的一類動詞。從語法上講，能愿動詞具有一般動詞的特點，但又不完全與一般動詞相同，比如能愿動詞后面只能帶謂詞性賓語，而不能帶體詞性賓語，能愿動詞不能重疊等。在內部的分類問題上，各家各派有不同的意見：兩分法、三分法、四分法、六分法、七分法等，這里我們從能愿動詞的語義角度出發，主要借鑒了馬慶株（1988）的觀點，把馬先生的分類又綜合整理了一下，最后，我們把能愿動詞分成了四類：表可能、表意愿、表必要及表估價。

表示可能的典型能愿動詞有：會、能、能夠、可以、可能等；表示意愿的能愿動詞有：要、想、肯、敢、愿意等；表示必要的有：應、應該、應當、該、得（dei）等；表示估計的有：配、值得等。

英語情態動詞

英語情態動詞（Modal verb）從嚴格意義上講不屬于動詞，而是真正的助動詞，因此也可以叫做情態助動詞，它們不具備動詞的詞匯意義，即不表示動作或狀態，只是從語氣、時態、語態上對實義動詞進行輔助，用來表示說話者的“情態”即語氣及態度，如命令、能力、請求、可能、意愿、必要、需要、允許或禁止等。

英語情態動詞主要包括can，could，may，might，must，ought to， need，wi11，would，shall，should，dare（dared）等。這些詞本身有一定的詞義，但并不完整，必須通過與一般動詞合作才能完整表達，因此在語法上，情態動詞不能單獨作謂語，只能在后面加動詞原形，即不帶to的不定式（ought除外）構成句子的謂語。情態動詞沒有人稱和數的變化，構成否定時后面直接跟否定詞not。當然其中有一些詞既是情態動詞，也是實義動詞，如need，dare，它們做實義動詞用時遵循的是實義動詞的語法特征。

英漢對比

漢語能愿動詞和英語情態動詞分別是兩種語言中用來表達情態意義的一種主要方式。無論在英語還是漢語中，情態/能愿動詞大都是多義詞，同一個情態/能愿動詞往往可以用來表達不同類型的情態意義，而相同的情態意義又可用多個不同的情態/能愿動詞來表達。

王力（1956）認為：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中外語言的比較教學。對比分析，就是將兩種或兩種以上的語言進行對比，分析它們的共性和個性，特別是其間的差異，以預測二語教學的困難。

·漢語能愿動詞與英語情態動詞的共性

能愿動詞和情態動詞在各自的語言中都用來表達說話者的態度，“情態”的表達是二者最大的共同之處。此外，二者在語言系統中都相對封閉，數目有限。從語法、句法上看，它們的相同點具體表現在：

1、在句子中所做成分有交叉點

能愿動詞可以與動詞或形容詞短語組合，在句子中作主語、謂語、定語、賓語等成分，做謂語是主要用法。英語情態動詞往往只能與動詞一起構成句子的謂語。如：

我會游泳。（作謂語）

I can swim. （作謂語）

肯定句中結構相同

肯定句中，能愿動詞用于一般動詞前面，對一般動詞起到輔助作用。情態動詞也用在實義動詞原形之前，即不帶to的不定式。如：

明天我想去圖書館。

I would like to go to the library tomorrow.

單獨回答問題

能愿動詞和情態動詞都可以單獨回答問題，省略后面的動詞，但在英語中，情態動詞作答時必須保留主語，如：

你能幫我拎這個包嗎？——能。

Can you help with this bag？ –Yes， I can. （不能單說can）

2、被動語態

能愿動詞可以用在“被”字句中，但不能作“被”字句的謂語動詞，而只能把“被”字句作為能愿動詞的賓語。類似的，絕大部分情態動詞后的動詞結構可以用被動語態，但是情態動詞本身沒有語態的變化，不能構成被動態，如：

你得小心，不要被他利用。（*被他不要利用/不被他要利用）

Quick！ It must be done immediately. （*It be musted done.）

·漢語能愿動詞與英語情態動詞的差異

漢語能愿動詞與英語情態動詞相對應，但這種對應關系是錯綜復雜的，而且它們并不完全對應。

1、語義和形式的差異

同樣的情態可以分別用不同的詞來表達，同一個詞又可以表達不一樣的情態，這使得能愿動詞和情態動詞間的對應關系十分復雜。通過前面的分析，我們知道can可以對應“會”，也可以對應“能”，甚至還可以對應“可以”。同樣，其他情態動詞也可以分別對應一個或多個漢語的能愿動詞，它們在語義上有多重對應關系，可見英語情態動詞每個詞的意義相對固定，雖然有的詞也可以表示多個意思，但它們都有一個主要的基本意義，而漢語能愿動詞的意義劃分比較分散。英語情態動詞所能涵蓋的范圍比漢語能愿動詞要廣泛得多，往往一個詞就能包含多個漢語能愿動詞的詞義。

2、否定用法不同

（1）英漢否定句中的否定詞位置不同：漢語否定句中，否定詞“不”（或“沒”）放在能愿動詞之前；英語否定句中，否定詞not放在情態動詞之后。如：

太晚了，他不會來了。

It’s late； he would not come.

路上堵車，他們沒能及時趕到會場。

有人出兩萬塊，我都沒肯賣。

我沒敢把這個消息告訴他。

既然上戰場了，我就沒想活著回去。

能愿動詞中，“能/能夠”、“肯”、“敢”可以在前面加“沒”，表示過去已經發生的事；“想”之前加“沒”表示一種計劃打算，意為“做好了不…的打算”。其余能愿動詞前只能用“不”表否定。英語情態動詞表示否定只能跟not搭配。

（2）大部分能愿動詞也可以把否定詞“不（沒）” 置于其后，但表達的意思與否定詞前置時很不同。否定詞在句法中的位置決定了它否定的對象是能愿動詞還是一般動詞：a.否定詞在能愿動詞之前，否定的是能愿動詞而不是后面的一般動詞；b.否定詞放在能愿動詞之后， 它否定的是后面的一般動詞所表示的動作行為，而不是能愿動詞。

如：他不敢說。 （否定詞前置）

他敢不說！ （否定詞后置）

目前我不可能回昆明。

目前我可能不回昆明。

（3）有些能愿動詞的否定形式不是單純地加“不”，而要根據其所表達的語義進行否定變化。

1） “得（dei）”

得（dei）1：表示應該、必須，否定時應為“不用/不必”，如：

你得（dei）回家。→ 你不用/不必回家。【*你不得（dei）回家。】

得（dei）2：表示估計，否定時應為“不會”，如：

今天得（dei）下雨。→ 今天不會下雨。【*今天不得（dei）下雨。】

但是在反義疑問句中，可以這樣說：如果領導要求你去，你不得去嗎？。

2） “要”

要1：表示意愿，一般來說否定時是否定這種想法和愿望，因此否定時應說“不想”，如：

他要去北京度假。→ 他不想去北京度假。（*他不要去北京度假。）

但是，有時說話者要故意強調否定某種做法，為加強語氣，也可以這樣說：我不要去上學，學校的同學都不喜歡我。

要2：表示可能性，否定時應為“不會”，如：

咱家的電視機每天打開時都閃幾下，是要壞了吧。→ 咱家的電視機不會壞。（*咱家的電視機不要壞。）

3） “可以”

可以：表示能力，但否定句中不能說“不可以”，而應為“不能”，如：

麥克可以吃下五個漢堡。→ 麥克不能吃下五個漢堡。（*麥克不可以吃下五個漢堡。）

（4）英語情態動詞基本都直接后置not來對句子進行否定，特別情況：

Must的否定形式must not表示“禁止”或“不準”，語氣比較強烈，如：Passengers must not walk across the railway line. 乘客不得橫穿鐵路。但表示“不必”時，不能用must not，而應用need not或者don’t have to： We needn’t hand in our exercises today. （*We mustn’t hand in our exercises today.）我們不必今天交練習。

3、副詞修飾情況不同

“能愿動詞+動詞”構成能愿結構，當動詞前面有狀語時，能愿動詞要放在修飾動詞的狀語前面，構成“能愿動詞+狀語+動詞”。

如：你可以這樣想。

他怎么能私自拆我的信！

時間狀語、地點狀語可以放在能愿動詞之前或之后，但位置不同，重點不同。

如：你們想現在去公園玩嗎？ （強調時間）

你們現在想去公園玩嗎？ （強調想法）

大部分能愿動詞可以在前面加諸如“很”、“太”、“最”等程度副詞，但是“得（dei）”和“要”除外：“得（dei）”只能受“真”的修飾，其余程度副詞不行；而“要”則不能受任何程度副詞修飾。

如：這節目很精彩，他真應該來看看。

我太想要一部蘋果手機了。

小沈很能睡，都睡一早上了。

他是我們中最能吃的一個。

你真得親自跑一趟。

再不快點，我們就真得遲到了。

英語情態動詞和動詞之間也可以加狀語，時間或地點狀語也可置前或置后，但區別不大，如：I can play football now. / Now I can play football.

英語中副詞修飾實義動詞時，副詞要放在情態動詞之后，如：I could hardly tell what he meant.我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You should really find a job.你真應該找個工作了。

4、省略情況不同

漢語能愿動詞的句子中，如果有兩個以上的分句，并列的能愿動詞及其后的動詞不能省略；而在有英語情態動詞的句子中，分句中相同的能愿動詞可以省略，如果實義動詞相同，實義動詞也可以省略。如：

我們可以參觀世界公園，也可以去城里逛街。

We can visit the World Park or travel around the city.

他既能唱中文歌，也能唱英文歌。

He can sing English songs， as well as Chinese songs.

問句形式不同

漢語能愿動詞如果構成一般疑問句，結構很簡單，保持語序不變，只需在句末加疑問詞“嗎”，或者用能愿動詞的正反結構，即“～不～”式，即可構成正反疑問句；而英語的問句則要部分倒裝，即把情態動詞提到句子開頭。如：

你想回家看父母嗎？

你會來看我嗎？

值不值得這樣做？

你想不想回家看父母？

Could he have finished the task？

Shall we begin now？

5、可能性語用差別不同

表推測的幾個能愿動詞，如“應該”、“會”、“可能”等，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可能性的大小，但它們的差別區分不大，而且如果需要更細致的可能性表達，則須前置“也許”、“多半”、“說不定”、“一定”、“不一定”、“準”等可能副詞，或者“非常”、“很”之類的程度副詞來修飾能愿動詞。與此不同的是，情態動詞在表示推測時，詞與詞之間明顯地存在可能性的差別。從程度來看是must>will>would>ought to>should>can>may>might，must到might依次遞減，即must可能性最大、最肯定，might可能性最小，也最委婉。

如：都這個時候了，他多半是不會來了。

我明天不一定能去公司，到時看情況吧。

I ought to give up smoking. “我應該戒煙”。（有被別人要求之意，或者自己覺得情理上應該戒煙。）

I might give up smoking. “我可能會戒煙”。（這種可能性不大。）

結語

由此可見，漢語能愿動詞和英語情態動詞之間的對應關系是錯綜復雜的，“會”并不等同于can，“要”不等同于shall···同一個能愿動詞下有多個義項，它們分別對應不同的情態動詞、或者其他動詞，甚至沒有對應，能愿動詞的形式和功能對應關系比較錯雜，而英語情態動詞的形式和功能對應關系相對單一，如果教師在教學中沒有透徹地分析講解這些區別，那么二語學習者就很可能只得到片面的認識。因此，教學中要多進行針對性的訓練，并模擬真實語境變換使用這些詞語，讓二語學習者充分理解各個詞的多項語義，提高他們的學習成效。

（作者單位：云南師范大學國際漢語教育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