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果說到香港最會唱歌的人,李克勤這個名字是一定不會被落下的。他是繼張學友之后,第二個拿下香港全港十九區業余歌唱比賽冠軍的人,早在1989年,就被歌壇至尊譚詠麟親點為接班人,并在華語歌壇擁有“零瑕疵”歌手的稱號。
然而20多年過去了,香港歌壇幾經更替,譚校長口里的接班人卻由李克勤變成了陳奕迅。四大天王時期,李克勤也曾緊隨其后被譽為香港歌壇的第五大天王,這第五大卻始終未能威武過那四大,如今那四大也基本上都已在歌壇上偃旗息鼓了,而李克勤還在那里堅定不移地唱著。對,堅定不移,李克勤成了香港歌壇最堅定的歌唱保障,卻也正如人們常說的“中流砥柱”,堅定不移地立在中流,從未站到過潮頭的位置。
心里會有遺憾嗎?還要繼續下去嗎?
借著近日李克勤來京宣傳他時隔五年再次推出的最新國語專輯《似曾相識》的機會,本刊記者得以與他促膝而談,試圖揭開這位零瑕疵的歌手的心底真相。
Q:音樂周刊
A:李克勤
并非重“粵”輕“國”
Q:克勤并不是第一次來北京,但是來北京宣傳新專輯,卻好像很久都沒有過。我知道香港歌手通常只有發國語專輯時才會來內地做宣傳,這些年香港歌手都在積極地出國語專輯,所以我們每年都可以看到很多香港歌手來北京宣傳專輯,可這么多人的身影中,總是沒有你。你的上一張國語專輯還是五年前出的,是不是過于保守了一些?
A:呵呵,這個問題我跟環球反映了很久。現在已經跟他們談好,應該會有固定發國語片的時間。1980、1990年代,北京甚至再遠一點都會學廣東歌,唱《紅日》啊、校長的歌啊。但這個年代不行了,所以我覺得還是需要有固定的發國語片的時間。
Q:其實你是一直想唱國語歌的,只是唱片公司一直沒有安排這樣的計劃?
A:很多時候他們會希望我多留一些時間在香港。他們還有恐嚇我,說你家里小孩子很小,你不要離開太久。
Q:有沒有這樣一個原因,很多香港歌手都陸陸續續往內地拓展市場,香港本地歌壇不再像從前那樣繁盛,所以就想把李克勤留住,作為香港歌壇最后堅守的一個歌手?
A:我沒有想過什么堅守的問題。廣東是我的根,我是香港人,所以其實每一年都會繼續發廣東片,但是我覺得國語片還是需要發的,希望講國語的朋友都會覺得,克勤,原來他唱國語也蠻好的,就是我發國語片的目標。
以不變應萬變
Q:20多年前,雖然你一直在唱粵語歌曲,但并沒阻礙你成為整個華語歌壇屹立不倒的經典人物,因為那個時代的人都很愛聽粵語歌曲,而你的那些粵語歌曲,像《一生不變》、《紅日》,都成了那個時代的經典,但畢竟20多年過去了,歌壇風潮已經變了很多,如今主導音樂消費市場的基本都是85后、90后的歌迷了,現在你有沒有考慮怎么吸引更年輕一代的歌迷?
A:我沒有想太多,因為marketing(市場營銷)的問題應該是環球做的(笑),我覺得音樂其實沒有分得太清楚你是屬于哪一個年代的。當然年輕人會有他的新偶像,比如說一些十多歲的朋友都去聽賈斯汀·比伯,我不能跟賈斯汀比較,但我覺得如果你要做到一些好聽的音樂,還是每一個年代、每一個年紀的人都會去聽的。賈斯汀或者年輕偶像的歌曲,他們的target(目標)不是我們這個年紀的人。
Q:那你的目標受眾群本身就不在他們身上?
A:沒有。歌是沒有年齡的界限的,有時聽那些年輕歌手的歌曲,我也會覺得蠻好聽的。歌是非常非常個人的,只有好聽跟不好聽,你覺得好聽,不一定我覺得好聽,我覺得好聽你不一定覺得好聽,每一次我們做專輯就要去猜,這個歌我希望大家會覺得好聽,這是我們每一次的工作。這個歌最后是年輕人覺得好聽還是成熟的朋友覺得好聽,我不太理會,反正我覺得音樂是用來跟歌迷朋友溝通的渠道,我覺得你唱的歌能夠打動別人,他們就會覺得好聽,這是我做每張專輯的理念。如果每一張你要分80后怎樣、90后怎樣、00后又怎樣,你就不行了。
Q:看來你這是以不變應萬變了。前不久我問過譚校長,為什么原來他總說你是他的接班人,現在卻只說陳奕迅是了,而最終在香港歌壇成為新一代歌神的,也是陳奕迅。當時校長說,那是因為李克勤不愿意變化,不像陳奕迅可以嘗試各種新鮮的東西,可以給各層面的歌迷唱歌,而李克勤只愿唱他自己喜歡的歌。
A:對。我覺得每一個人都有他自己的個人風格,比如說我們的前輩歌手,像梅艷芳,她每張專輯在外型方面跟歌路方面都有非常大的變化,因為她的主打就是變化。而徐小鳳就很少有變化,因為大家都是喜歡聽那個東西才去買她的專輯的。我覺得我在她們兩人中間。每張專輯里面我都會放一些新東西,跟不同的制作人合作,比如說有時我要去做發燒碟,但我跟梅艷芳不同,如果每張都變化的話,我的歌迷會跑掉,這些年我也嘗試過一些比較大的變化,但我覺得屬于我的歌迷跟不上,所以每一張每一張我都是小小的變化,這個比較適合我。
Q:我也注意到,從第一張專輯到現在,幾乎所有的封面你的造型基本上都是紳士的形象。
A:我是蠻有規律的人,早上很早起床,晚上11點多就睡,而且我的音樂雖然也有《紅日》《護花使者》等節奏比較快的,但還是抒情為主,我覺得也不需要在封面上弄得太夸張,太瘋,每個歌手都有個人的風格。
不翻唱的發燒歌手
Q:但我們注意到你音樂上的一個重大變化,那就是近幾年你陸續推出一系列港樂演奏廳的專輯,步入了高端流行樂和發燒流行樂的行列。那么走高端、高品質路線,這算不算是有意為之的一個大的調整?
A:當然這是其中的一個賣點,我覺得也不需要每一張都是這樣,雖然我在香港發了幾張演奏廳系列的專輯,都賣得非常好,他們都覺得克勤跟那些交響樂團instrument(樂器)蠻配合,我有很多歌很適合有這樣的一個伴奏。比如去年的演唱會也是這個format(模式)去進行的。當然我已經有蠻固定的市場,可是我覺得真的也不需要每一張都是這樣。比如說我最近在香港做的一張粵語專輯,就回歸簡單,樂器不是太多,又不是unplugged(不插電)。音樂有時需要非常龐大,有時簡單一點也可以。
Q:你是什么時候想到可以跟交響樂合作的路線的?
A:香港國際樂團每隔一段時間會找一個流行歌手來合作,像羅文和學友都跟他們合作過。2001年他們找了我。其實他們本來是找校長的,校長說克勤聲音蠻配合,所以后來我就跟他們辦了一個演唱會,成績非常好,從此開始就斷斷續續合作了很多樂團。
Q:你后來出的這些港樂系列還有演奏廳系列,基本上都是以發燒碟的形式出現,但是我注意到,很多你這個級別和輩份的歌手最近也都在出發燒碟,像劉美君呂方林子祥,但都是以翻唱別人的歌曲為主。你反倒是一直在唱新歌。
A:我沒有覺得翻唱有什么不好。我之前發了幾張發燒碟都是全新的歌曲,都賣得還好,我就是想讓人感覺到,原來香港都可以做到在素質上面很高級的音樂。
Q:這一輩的歌手,很多人到現在只能唱一些重新演繹別人的歌曲,不管是以發燒的形式還是不發燒的形式,好像只有你、校長、學友、奕迅這僅有的幾位還敢再出新作品。為什么你們還有勇氣出新作?
A:我們幾個都是一把年紀了,已經在樂壇堅持了很多年,有一幫比較固定去買專輯的樂迷,所以我們是幸運的,因為如果大家都不去買專輯的話,其實就沒有新歌。在唱片公司的立場,我覺得他們有些時候建議藝人去翻唱一些歌曲,一定是感覺這樣的做法是比較安全的,希望在銷量方面有一個保證。當然我也不拒絕翻唱,可能未來我會翻唱一張也不一定啊,但現在還暫時沒有這個打算。
從個人情感轉向民生
Q:剛剛出的這張國語專輯《似曾相識》,讓我感覺到一個明顯的變化:20多年來,我們聽到你的歌曲,幾乎都是圍繞兩個人之間的情感層面而唱,但這一次,對象不只在兩人之間,而是在更寬廣的人群的生活層面,甚至勵志的歌曲也比較多。
A:首先我覺得做了這么多年的音樂,我覺得音樂還是不要想太多,不要計算太多,因為我常常強調,音樂是用來打動別人的。首先,你一定要相信你的歌講的內容,如果你自己都不相信,你怎么去打動人?所以這一張我跟黃韻玲、李偉崧從開案的時候確定這次的路線要怎么樣,我覺得還是要以抒情歌、入耳的旋律為主,講的內容我覺得有一點點生活化就好。他們常常會問,你需不需要做一個什么大碟的概念,我真的不需要,我覺得音樂真的還是需要簡單一點,好聽就行了,我不想背負太大的責任。
Q:像Eason、謝安琪,他們之所以現在有那么高的地位,人們把他們捧成歌神天后,就是因為在一定程度上,他們的作品是在反映香港的民生,就是以人文的東西為主,這就使得他們的作品在思想內涵上就被提高了很多,而他們也因此成為可以代表大眾發聲并為更廣泛的大眾所接受和推崇的歌手。公司方面有沒有要求克勤也來做這樣一些東西?
A:這一張其實我的意見沒有放太多,下一張會多放一點我自己的東西,多放一點香港的東西,因為我是香港的歌手,尤其是我在香港唱了這么多年,我有這個能力去介紹一些香港的東西,比如說香港的音樂人、香港風格的音樂,所以下一張我會在production(制作)上面加多一點時間,加多一點克勤的意見,也會把多一點香港的東西放進里面,雖然還會是國語專輯。
沒接上班不失落
Q:說實話,你的歌唱水平和資歷都在那兒,但很多熟悉你的人都會為你覺得惋惜和不甘,比如說你和張學友前后腳出道,都是那個比賽的冠軍,可后來他成了歌神;再比如說四大天王的時期,始終你都沒能站在最前頭的位置。很早以前校長就說你是他的接班人,結果真正成了歌神的又是陳奕迅,你心里有沒有曾經為這些事情在意過?身為一個藝人,有沒有心里想過,我到底是比別人少了一點什么?
A:我一直覺得我是非常幸運的。我是1987年發第一張廣東專輯,跟我同一時期的都已經沒有再發片,或者是沒有連續發片了。但是我可能是比較少數能夠一直都有固定的發片、固定活躍在樂壇的歌手。所以我一直都覺得我是蠻幸運的,當然中間經過了很多高高低低,所以如果你問我有沒有很多東西缺少的話,我覺得沒有太多,我覺得上天已經對我很好,歌迷已經對我很好。比較是免不了,但是不需要太刻意去比較。如果你每一個東西都要跟別人去比較的話,你會覺得很不開心。
Q:這么聽來,好像您一直都是這么守恒,任憑潮起潮落,我自巋然不動。真的是一直都不動嗎?您有過主動調整自己的方向路線的時候嗎?
A:當然有很多不同的階段,開始的時候是學生歌手,一邊念書一邊發片,什么都不懂,監制叫我唱什么歌就唱什么歌,沒有太多意見,后來發了幾張以后,一些歌曲開始流行,就會覺得好像自己懂了很多,很多的東西都要加進自己的意見;再過了幾年就所有的東西都要自己拿主意,那一段時期大概在1992年之后,其實那幾年我覺得不是太好,因為每個人都有分工,你應該需要給別人去做。
Q:當時有哪個自己做的主意最后證實是很失敗的?
A:剛離開寶麗金的時候,我去了星光唱片,因為在那家公司我是最賣錢的歌手,所以所有的東西我都要自己拿主意,這是不好的。現在,我盡量都交給別人去做,因為我覺得每個人都有他在團隊里的一個角色,我的角色是把歌唱好,那是自己的工作,其他的當然我會有很多意見,最后的確定權還是交給制作人去做。
零瑕疵并非我壓力
Q:你在生活中也是一個控制欲不是很強的人嗎?
A:嗯,我只能說我是一個蠻有規律的,我希望所有的東西都在我的控制范圍之下,不希望出現一些意外,生活中一定會有很多想不到的東西,但我覺得我是那種很有規劃的。
Q:誰的人生中都難以避免意外的發生,如果真遇到那種意外的情況,通常的解決方式是什么?
A:當然要找辦法去解決,但也有太多的東西是控制不了的,如果真的發現出了意外、又不能解決的話,就let it go(由它去)。其實人生就像一場演唱會,你有一個目標,這個演唱會干什么?你要在很早之前計劃,然后一步一步根據計劃去做,到了演唱會那天晚上,你盡量希望把你計劃的東西完美地呈現在觀眾面前,但每一場都一定會有很多你想不到的東西出現,走錯位呀,唱跑音了……這就跟人生一樣,如果不是太離譜,你就當是一個live show,一定會出現某些東西。以前我很緊張,一個小小的錯誤出了以后,回到家我會整晚都不開心。但是跟校長合作多了,他給我最大的一個意見就是你一定要放輕松,還是要照以前的規劃去準備,但是live show就是live show,會出現很多想不到的東西,你要學會接受那些意外,如果真的不是太嚴重的話,就由它去。
Q:所以“零瑕疵”這個名頭并沒有給你造成太多的壓力?
A:沒有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