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邢慶仁
我請教一位高僧,問什么是生活。他說,活著就是生活。我當時還有什么要問的,就一下子沒有話說了。
此后的好長日子里,我還記著那天的陽光和微風,但一直找不到要表達的方式。我至今認為那天在門口瞬間閃過的東西是一只蝴蝶。躍躍欲飛的紫色,盛開的紫色,就是那一件綢緞子棉襖,棉襖是與我有關的。但是我不能飛,想飛只能是欲望,我得一步一步走才能回家。我背后的風景依舊是那些村莊,這是早就注定了的事。我肯定也在鄉村丟失過,是在一片明晃晃的月亮地里。我是順著一個聲音走的,莫名其妙地走著。等我把這些事情記下來卻近似一種白日夢,有我眼睛看見的,經歷過的,也有我聽來的,還有從別人那聽來的,總歸是一些平常繁瑣的碎事,我將她們一一用文字堆積在一起,她能成什么并不重要,但那卻是一種生活,現實中我沒有的,在文字里可以盡情地放肆著。文字不能過癮的就用圖畫,實在不行還得涂上五顏六色的彩。我甚至想,如果讓我去歌、去舞,會是什么樣子。我不會唱也不會跳,我要按自己的想法去干好每一樣活,不刻意,不強求。
我也用文字描述一個人,畫一個人。曾驚奇地發現她與我從前感受過的那種紫色太像了。我相信生活中有某種東西存在著。我在翻看一本雜志時,內容是關于青海的地理。我曾走過那段路,是從格爾木一路走來,在青海湖邊逗留過幾個小時,但那個季節我沒有看到金燦燦的菜籽花,那斑斕的圖片像是凡高的麥田,高更的大溪地,美麗的原野草深花艷,羊群里沒能看到牧羊女。我掰開書籍的中縫去尋找,一滿是無邊無際的云,那一片燦黃忽高忽低地起伏著,惟有用心才能覺察得到那蓬勃的生命姿態。我想牧羊姑娘肯定是回家了,她就住在寧夏。我還聽說人從哪里來或到哪里去,靈魂都住在出生的地方,永遠都屬于那塊土地,比如形象、聲音、呼吸、言談舉止,而這些又何嘗不是從事藝術創造的富有心情的原生態的背景嗎。我的畫盡量保持著原本的模樣。只是后來再看時覺得還有一些東西需要另外寫出來,然后就有了數篇獨立的短文。它們同樣是我生命的一種映象,如果不多余的話。可不知為什么我以往那種用文字表達的日子沒有了,或者又要出現一種新的敘述方式,它們會有什么不同嗎。我不知道。我在路上總能感覺到有許多的眼睛望著我,不管是在茂盛的草木間、房舍還是土地里。它們能看見我嗎。我收集著許多木版和陶瓦但不是拿來壘墻和造房子的。我知道人是泥土變的,但人卻是吃糧食長大的,優美的姿體永遠不是糧食,而最終還是化作了泥土,融入了空氣,估計我也就變成了泥土,變成了鄉村野地里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