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葦的寫作再次驗證了我的一個看法,一個作家的寫作,如果沒有混血——地緣與血緣的——特質,就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文學。而沈葦的混血,并不是純粹血緣意義上的。他是個地道的江南人,他的混血是他從江南來到新疆后,對新疆各民族文化發自內心的熱愛,使自己文化的血脈里流進了異域的血……他的語言,是一種超現實而又完全概括現實的語言。現在,很多人都在以模仿的方式表達生活,而沈葦在概括生活。
——周濤:《混血之美》
在中亞這塊土地上,自然風貌和民族生活似乎培育了沈葦獨特的體驗方式:對“瞬間”的敏感。他的詩,偏愛有力度的詩境,闊大、浪漫的想象方式,并熱衷于表達諸如生命的起源與再生、死亡與永恒、人與世界的關系等的哲思……有時候,當作者“記憶低垂,像南方謙卑的屋檐”(沈葦:《從南到北》)的時候,他對詞語的把握,有了更多的“經驗的切身性”(耿占春語)。這時候,詩的敘述和語詞的“高度”有所下降,注意到事物和情感的“細節”,這表現了沈葦平易的一面。
——洪子誠、劉登翰:《中國當代新詩史》
沈葦是一個對生存有著復雜體驗的人,而不是抽象地描述一個類型化的地域風物的詩人。西域或者邊塞的雪、曠野、寒冷、孤寂,不是作為風景或地域特性被單獨描寫,而是成為生命的一種“存在主義”式的常態。……不能把沈葦視為一個地域性的詩人,但他確實是一個具有地域色彩的詩人,他的作品也不能縮小為邊塞詩或新邊塞詩,盡管邊塞詩有著輝煌的傳統。而且這種傳統恰恰就在沈葦居住的地域背景中形成。就是這個地域為形成于盛唐的邊塞詩提供了語言、修辭、風格與主題。但他的詩超越了“邊塞詩”這種類型化的風格、主題與經驗范圍。
——耿占春:《身體的邊界:沈葦的詩歌地理學》
沈葦在詩與散文兩個領域成績卓著,從土地和書本汲取營養——綠洲鄉間的漫游和細讀此地的典籍,使他越來越逼近這個“美的自治區”。他的興趣正從西方的詩學,轉移到波斯古歌、中世紀的中亞詩文和紛繁華麗、濃烈多情的西域物象上……他在熬制馥郁濃烈的美羮,不斷投進各式各樣的原料,從一大鍋,到一點點,希望得到神秘之水。
——韓子勇:《深處的漫游》
沈葦曾撰有《正午的詩神》一書,他對“正午的詩意”是情有獨鐘的。無疑,“太陽對面的新疆”的“正午”,其高亢、熱烈,如生命的極點,給了沈葦充沛的詩情、詩意和飽滿剛勁的想象。
——陳旭光:《〈一個地區〉:正午之詩》
沈葦在《植物傳奇》里專門為二十余種新疆美麗的植物“立傳”,他細膩的筆還觸及到更多有名和無名的植物、動物、人類和山川河流。當他把胡楊林比喻成“偉大的胡楊歌劇院:轟響的金色在顛覆沙漠和天空”時,我一下子想到這部充滿了林濤、芳香、蔥郁、人性、碩果累累的存在之書,同樣也是一座遼闊的歌劇院,同樣也回響著震撼人心的詠唱,因為詩人的話語也進入了和偉大自然的象征交換之中,這本身就是對于充滿“減法”的經濟運算最有力的反抗。
——藍藍:《對減法的反抗》
詩人沈葦久居新疆,姿態高迥,橫步天山南北。他的詩歌作品業已構成了一塊高地,成了一種殊異的存在,風格獨具。在新疆美不勝收的饕餮盛宴中,沈葦扎下根來,歷二十余年的光陰,潛心寫作與歌唱。他的文字,既得益于莽莽邊疆和異族文化的澆灌與營養,又不失南方才子的那種細膩和柔韌,進而使文本熠熠生輝,一時無二。
——葉舟:《婆娑的〈植物傳奇〉》
沈葦的詩歌,表明了一種當代漢詩在更加遙遠的遠方的體力——時而像個言辭激動的饒舌者,時而像名啞巴——一名在突然打開的地域面前神情失態、語焉不詳的白日夢患者。在沈葦那里,我們可以感知到異域景致進入當代漢語的速度:持續加速的空間飛行器以及突然到來的佇立——構成沈葦詩歌的基本張力。他的創作心智是建立在兩種文明的空間之上的。
——龐培:《〈吐峪溝〉:風暴眼》
在新疆詩人沈葦的詩歌中,我們看到了一幅迥異于當代主流詩歌的“西域文學地理版圖”,他不但從題材場景中給出了這方多彩地域的神奇,更從詩歌藝術的內在構成上,深入西域諸多邊地民族豐富的文化資產——以《福樂智慧》、柔巴依、乃至突厥文化遺存為代表的民族民間文化精髓。進而以中西文化綜合視野中現代觀念的統攝,使之在當代詩歌的類型構成上,成為一個活躍的變更元素。由此而體現了身處邊緣地帶的詩人,對當代漢語詩歌表現空間卓有成效的拓展。
——燎原:《一個詩評家的詩人檔案》
自80年代末流浪至新疆,沈葦就一直以體悟生命的方式書寫他的“第二故鄉”,而《一個地區》則是其中的代表。在一定程度上,《一個地區》已經由于它的多義性和連貫、跳躍的意象組接和簡潔的詩行,完成了“簡單的無限”。
——張立群:《午后的太陽與夢——沈葦〈一個地區〉的解讀》
在詩學上,沈葦提出“混血的詩”的概念。作為移民詩人,沈葦把新疆當作自己的第二故鄉。這種認同,使他最終完全融入到新疆這片“新大陸”中,變成一個“混血的居民”。在沈葦神采飛揚的筆底,流溢著一幅幅新疆大地神奇瑰麗的自然風貌、地域景觀與風情畫卷,傳達了新疆這塊邊塞大地一種絢麗的蒼涼氣質,一種特別的氣韻與魅力。
——丁帆、管衛中、馬永強:《中國西部現代文學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