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唐詩中的陜北圖景分析

李雄慧

（安徽大學文學院，安徽合肥 230039）

關于唐詩中的陜北圖景分析

李雄慧

（安徽大學文學院，安徽合肥 230039）

唐詩中描寫陜北地區的詩歌是陜西地域文學與文化的組成部分，是研究古代文人的遷徙流動與詩歌創作、輯佚與考訂古代詩歌作品、研究陜北地區政治、經濟、社會、民族、民俗、方言等各個方面的重要文獻。在此主要是從自然、經濟、文化、軍事等角度對唐詩中的陜北圖景進行梳理。

唐詩；陜北；圖景

一、緒論

（一）“陜北”的界定

“陜北”就是陜西之北。陜北的概念并非自古有之，自民國二年（公元一九一三）北京政府在陜西置陜北道之后，才正式有“陜北”這一稱呼。［1］102－110今天俗稱的陜北“概指北括河套，南至渭北北山，西臨子午嶺，東濱黃河的黃土高原中北部地區，約當今天延安、榆林兩市所轄區域。”［2］85

（二）陜北地區的文化淵源與整體風貌

“陜西北部和山西中部自古以來經常是中原的農耕文化與北方草原文化作拉鋸戰的戰場。”［3］45陜北地區處在農耕區和畜牧區的交匯點，陜北文化也在農耕文化與游牧文化相互融匯的歷史過程中逐步形成。陜北地區先后有二十多個民族雜居相處，因此，陜北文化顯示出多元性和包容性。由于長期的戰爭，陜北各地遍布長城、直道、堡、寨、烽火臺等，陜北人民也形成了崇武尚勇、視死如歸的精神。［4］5從史籍的記載中可知：如“乃安定、北地、上郡、西河，皆迫近戎狄，修習戰備，高上氣力，以射獵為先”。（《漢書·地理志》）［5］1644又，“雕陰、延安、弘化，連接山胡，性多木強，皆女淫而婦貞，蓋俗然也。”（《隋書·地理志》）［6］817“朔方、鹽川、靈武、榆林、五原，地接邊荒，多尚武節，亦習俗然焉。”（《隋書·地理志》）［6］817

因而，陜北文化從一開始就呈現出與眾不同的原始性、多元性、包容性、開放性，并帶有濃重的軍事文化色彩。

二、從自然角度描寫陜北地區與眾迥異的自然風光

陜北地區是黃土高原腹地，與關中平原的地形、風光明顯不同。杜甫在《三川觀水長二十韻》中就寫道：“我從華原來，不復見平陸。北上惟土山，連天走窮谷。”另外，從“三川不可到，歸路晚山稠。落雁浮寒水，饑烏集戍樓”（杜甫《三川》）和“塞深烽砦密，山亂犬羊多”（許棠《塞下二首（其二）》）等詩句中，也能看出陜北山多的特點。

陜北地區風沙漫天，草木難生，荒涼遼遠。眾多詩人對陜北的這一自然特點也進行了詳細的描寫：如“急沙亂飛雪，連車雜轉蓬。”（胡皓《奉天田明府席餞別》）“疾風度溟海，萬里揚沙礫。仰望不見天，昏昏竟朝夕。”（崔湜《塞垣行》）“眼見風來沙旋移，經年不見草生時。”（李益《度破訥沙》“沙闊獨行尋馬跡，路迷遙指戍樓煙。”（楊凝《送客往夏州》）

由于地處西北，陜北的春天來得都比長安晚一些，這一點在張敬忠《邊詞》中有真實的反映：“五原春色歸來遲，二月垂楊未掛絲。即今河畔冰開日，正是長安花落時。”

三、從經濟角度描寫陜北的落后與貧窮和較為發達的畜牧業

陜北土地貧瘠，經濟落后，從鄭玉《葦谷》一詩中我們就能看出：“水會三川漾碧波，雕陰人唱采蓮歌。舊時白翟今荒壤，葦谷凄涼風雨多。”

但是唐代的陜北地區也是全國重要的畜牧業基地之一，如盧綸在《送餞從叔辭豐州幕歸嵩陽舊居》中寫道：“屯田布錦周千里，牧馬攢花溢萬群”，描寫當時陜北地區馬群色雜如攢花，棉地齊整如布錦，白居易也在《城鹽州》中提到“鄜州驛路好馬來，長安藥肆黃蓍賤”。

四、從軍事角度謳歌將士英勇報國、不畏艱險的精神，揭露戰爭給陜北人民帶來的苦難，強調陜北地區的邊防作用和戰略地位

（一）描寫將士悲苦的生活環境，歌頌將士英勇報國、不畏艱險的精神和對和平的渴望

李嶠在《倡婦行》中對陜北戍邊將士悲苦的生活環境進行了描寫，“夜夜風霜苦，年年征戍頻。山西長落日，塞北久無春。”在如此艱苦的環境下，將士們仍不畏艱險，殺敵報國。崔湜在《塞垣行》中寫道：“蔽山張旗鼓，間道潛鋒鏑。精騎突曉圍，奇兵襲暗壁”，“一朝棄筆硯，十載操戈戟。豈要黃河誓，須勒燕然石”。李隆基在《平胡》中也表彰了將士們英勇奮戰的精神，“將出兇門勇，鼓角雄師野，龍蛇入戰場。流膏潤沙漠，淺血染鋒鋩。霧掃清玄塞，云開靜朔方。”李益則在《五城道中》中表達了對和平的渴望：“未知朔方道，何年罷兵賦。”

（二）揭露和鞭撻戰爭給陜北人民帶來的苦難，抒發戰士與家人互相思念的情感

在戰爭中，普通百姓和下層戰士的生命猶如草芥。凄涼悲苦的塞北戰場，逝者親人的聲聲哀號，千里之外芳齡少婦的殷切期盼，都在拷問戰爭，祈求和平的到來：如“咄嗟吾何嘆，邊人涂草萊。”（陳子昂《感遇（其二十七）》）“塞云隨陣落，寒月傍城沒。城下有寡妻，哀哀哭枯骨。”（常建《塞上曲》）“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里人。”（陳陶《隴西行》）“春風作夜到榆關，故國煙花想已殘。少婦不知歸不得，朝朝應上望夫山。”（盧汝弼《答李秀才邊庭四時怨·春》）

（三）強調陜北地區的邊防作用和戰略地位

陜北地區北阻河套，南屏關中，東控山西，西扼甘寧，“它的地形是相當險要的，其戰略意義也是很重要的，對于阻擋北方游牧民族的向南進攻和屏障關中地區都能起到一定的作用。”［7］88位于陜西省靖邊縣天賜灣鄉的蘆子關，山高坡陡，狹谷狀如葫蘆，歷代帝王都派兵把守，視之為鎖鑰咽喉。杜甫就在《塞蘆子》中強調了蘆子關的戰略地位，“延州秦北戶，關防猶可倚。焉得一萬人，疾驅塞蘆子”，“蘆關扼兩寇，深意實在此”。

五、從文化角度展示陜北地區獨具風情的民俗特色

（一）展現陜北人豪爽好客的性情

陜北人豪爽好客的性情自古有之，在杜甫的詩中就有清晰的描寫。看到杜甫一家人團聚的感人場景，“鄰人滿墻頭，感嘆亦歔欷”（《羌村三首（其一）》）。熱心腸的鄉親們噓寒問暖，端來食物和米酒招待歷盡波折的杜甫，“父老四五人，問我久遠行。手中各有攜，傾榼濁復清”（《羌村三首（其三）》），杜甫深受感動，“請為父老歌，艱難愧深情”（同上）。

（二）描繪陜北地區的異域風尚

從隋到唐，陜北地區都是稽胡、羌族、黨項、突厥、鐵勒、吐谷渾等少數民族的聚居地之一。居住在河套以南（包括陜北地區）的貞觀年間的突厥降戶保持舊俗，仍以游牧為生。［8］153因而陜北地區充滿了獨具風情的異域風尚，從以下詩句中可以看出：如“綠楊著水草如煙，舊是胡兒飲馬泉。”（李益《鹽州過胡兒飲馬泉》）“統漢峰西降戶營，黃沙白骨擁長城。”（李益《過降戶至統漢峰》）“蕃州部落能結束，朝暮馳獵黃沙曲。”（李益《塞下曲四首》其一）“無定河邊數株柳，共送行人一杯酒。胡兒起作和蕃歌，齊唱嗚咽盡垂手。”（李益《登夏州城觀送行人賦得六州胡兒歌》）

（三）吟詠陜北滄桑古老的歷史遺跡

1.殺子谷

秦統一六國之后，始皇派蒙恬率兵三十萬，北逐匈奴，收復河套地，修筑長城，并駐守在上郡（今陜西省榆林市南）。后長子扶蘇因受懲處被遣至上郡為蒙恬監軍。公元前二一○年，秦始皇東巡途中駕崩，李斯、趙高密謀篡改詔書，欲立胡亥為帝，以始皇名義賜書扶蘇，讓他“賜劍以自裁”。扶蘇不聽蒙恬勸告持劍自刎，葬于上郡。今陜西省綏德縣疏屬山巔有扶蘇墓，綏德城北有月宮寺和嗚咽泉。［4］25－26唐代詩人陶翰和胡曾都有詩描寫著名的殺子谷：如陶翰《經殺子谷》：

扶蘇秦帝子，舉代稱其賢。百萬猶在握，可爭天下權。

束身就一劍，壯志皆棄捐。塞下有遺跡，千齡人共傳。

踈蕪盡荒草，寂歷空寒煙。到此盡垂淚，非我獨潸然。

又，胡曾《殺子谷》：

舉國賢良盡淚垂，扶蘇屈死戍邊時。

至今谷口泉嗚咽，猶似當年恨李斯。

兩首詩都抒發了對扶蘇屈死的無限感嘆，同時陶翰也對扶蘇空握百萬軍隊而不爭天下表示可惜。

2.赫連臺

赫連勃勃是唯一在陜北地區建都的歷史人物。公元四○七年春赫連勃勃建大夏國，都統萬城（今陜西省靖邊縣白城子）。［4］27－28《晉書》卷三七《赫連勃勃傳》載，鳳翔六年（公元四一三年）“以叱千阿利領將作大匠，發嶺北夷下十萬人，于朔方之北、黑水之南營起都城。勃勃自言‘朕方統一天下，君臨萬邦，可以統萬為名。’”［9］3205據記載，當時的統萬城“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廣十步，宮墻五仞，其堅可以礪刀斧。臺榭高大，飛閣相連，皆雕鏤圖畫，被以綺繡，飾以丹青，窮極文采。”唐代有兩位詩人都對宏偉滄桑的赫連臺進行了描寫：如“茫茫沙漠廣，漸近赫連城。”（許棠《夏州道中》）“無定河邊暮角聲，赫連臺畔旅人情。函關歸路千余里，一夕秋風白發生。”（無名氏《無定河》）

暮色蒼茫，角聲哀怨，已使旅人生愁，秋風又起，更添其愁，以至“一夕秋風白發生”。李白的“白發三千丈”是用白發之長來狀愁情之長，而“一夕秋風白發生”則是用白發生長之速來狀愁情之重，真可謂異曲同工。

唐詩中描寫陜北地區的詩歌是陜西地域文學與文化的組成部分，也是我們研究古代文人的遷徙流動與詩歌創作、輯佚與考訂古代詩歌作品、研究某些文學現象的產生與發展、考察文學時地關系及陜北政治、經濟、社會、民族、民俗、方言等各方面的重要文獻。從自然、經濟、文化、軍事等角度對唐詩中的陜北圖景進行細致的梳理有助于我們進一步的研究。

注釋：

文中所選詩歌均出自清代彭定求點校，1960年中華書局出版的《全唐詩》。

［1］鄭寶恒.民國時期政區沿革［M］.武漢：湖北教育出版社，2004.

［2］劉蓉.陜北文化的分期及其基本特質［J］.延安大學學報，2008（8）.

［3］許倬云.西周史［M］.北京：三聯出版社，1994.

［4］任彥軍.北宋時期陜北詩歌研究［D］.西安：陜西師范大學，2011.

［5］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

［6］魏徵，等.隋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7］史念海.河山集：四集［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1.

［8］周偉洲，郭琦，等.陜西通史：民族卷［M］.西安：陜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7.

［9］房玄齡.晉書［M］.北京：中華書局，1974.

I207.22

A

1671-8275（2012）03-0010-02

2012-04-18

李雄慧（1988-），女，陜西米脂人，安徽大學文學院2010級中國古代文學專業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學。

張彩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