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辛苦忙碌了一天的陳悅,強打精神硬撐著,不料,卻身不由己地接連打了幾個哈欠,她真的很累很困了。
沉浸在自己心事里的余麗,轉頭側目瞄了一眼陳悅,又抬頭掃視著對面墻上的掛鐘,已指向十一點半,這才極不情愿地挪了挪身子,準備將自己渾圓翹楚的屁股從深陷的沙發里拔出來,訕訕地說:“我該回去了,你也早點睡吧。”陳悅見她終于要離開了,雖然嘴里客氣地說不著急,人已急忙站起身,快步走過去,趕緊打開了門,做出了送客的姿勢。余麗這才慢騰騰地起身、出門,陳悅回身,重重地關了門。
陳悅到衛生間匆匆洗漱了一下,拐進小臥室,看了看熟睡的兒子,在他稚嫩的小臉上輕輕地親了一下,這才回身折進大臥室。床頭柜上安放的臺燈正釋放著昏黃迷離的光暈,透射著幾分曖昧,幾分情調。丈夫光著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寬大的紫烤漆床上,閉眼睡著,發出夸張的酣睡聲。
陳悅知道他在故意裝睡。心里偷偷一樂,麻利地褪去衣褲,伸手關了臺燈,跐溜鉆入丈夫溫熱的被窩,執拗地拽過丈夫的胳膊,枕在自己頭下,把臉深深地埋在他胸前,手指游移著,撫摸著丈夫的胸肌、乳頭。
“你吵醒我了?!?/p>
“真的?真的睡著了?”陳悅壞壞地笑著,冷不防將手伸進丈夫胳肢窩猛撓了幾下,丈夫身子倏然一縮,捉了陳悅的手,就往自己的下身移去,“吵醒了我,可是要回報的?!彪S即抽手翻身向陳悅壓過來。借著窗外的月光,陳悅看見丈夫的眼里噴著欲望的火焰,這火焰喚醒了陳悅壓抑在心底的某種情愫,她將自己的唇貼在丈夫遞過來的舌尖上,貪婪地吸吮著。
突然,陳悅想起了什么,她猛地扳開丈夫的手指,將他從投入的激情中掀翻撤出,盡量壓低喘氣聲說:“到此為止吧,你的身體要緊。”丈夫有些喪氣,甚至有些氣急敗壞地捶著床鋪,“這叫什么事嘛,做個半拉就叫停。你是女人嗎?”
“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的身子不比常人?!标悙倻厝岫统恋卣f。
“唉,跟著我,讓你受委曲了!”丈夫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慢慢地,他眼里的火焰漸趨熄滅,捂了被子轉身睡去。陳悅悵然若失地望著丈夫厚實的脊背,在心里長吁了口氣。窗外,可能飄過了一片烏云吧,剛才透過窗簾灑落的幾許月光,變得朦朧搖曳,隨即不見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你,生氣啦?余麗和她丈夫又吵架了?!标悙傌W試@息著,內心升起一絲愧疚。
“難怪她屁股這么沉。又是為了什么?”
“能是什么好事啊,還不是為了上次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唄?!?/p>
“不是已經過去了嗎?”
“可她老公再也沒有碰過她,余麗特傷心?!?/p>
“你們倆呀,連這話也說,不害臊?!闭煞蜣D過身來,伸手刮了一下陳悅的鼻子,壞壞地笑著。
“人家是青梅竹馬的閨蜜嘛?!标悙側銎饗蓙?,“要不,哪天你找他丈夫談談。”
“扯淡,這種事怎么談呢?不早了,快睡吧!”丈夫復翻身睡去。
一想到剛才余麗傷心的哭泣,眼神里流露出對自己的羨慕,陳悅心里既為自己的幸福自豪,又為好友的境況酸楚。在黑暗中,她睜大眼睛,出神。
半年了。至今,陳悅也不能相信余麗會和一個長她十五歲的男人偷情,而且還能被人家的老婆當場抓個現行。再怎么說春天是發情的季節,余麗也是有丈夫的女人,家庭生活一向和睦幸福。不,這不是我認識的余麗,她從小膽小懦弱,性格文靜,說話細聲細氣的。不像自己總是高喉嚨大嗓門,率性而為,甚至有點兒野,像個男孩子似的,以至于誤了嫁人的黃金時代,跨入剩女的行列。
總算碰到了現在的丈夫,雖說身體不大好,被他前妻無情拋棄了,但終究也不是什么大毛病,又沒生下一男半女,自己委身下嫁,也算是個不錯的歸宿。何況,兒子三歲多了,只要在夫妻生活方面多注意些,丈夫的身體會一天天好起來的。
可是,余麗呢?雖說結婚早,如今,這叫人過的日子嗎?陳悅的眼前又浮現出那次余麗挨打的情形:
半年前的一天夜里,丈夫出差了,她早早陪兒子上床睡了。在睡夢中,她被陣陣慘叫聲驚醒,是余麗。她下意識地抓起衣服就往隔壁跑去。
余麗全身赤裸著跪在冰冷的瓷磚地板上。臉上鮮明的印著五個血紅的手指,鼻血一點一點流下來,滴在慘白的地板磚上。一道又一道鞭痕,劃開了余麗白晰嬌嫩的肌膚,殷殷地滲著血。余麗哆嗦著,身體蜷縮成一團,低低地哭喊著,“求求你,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發誓,我再也不敢了。嗚,嗚,嗚!”余麗的丈夫瞪著眼,咬著牙,那形象怪嚇人的,陳悅頭一次見他這樣。他手里攥著一條手指粗的皮鞭,已被鮮血染了色。怒吼著:“你這個賤貨,怎么就狗改不了吃屎呢,???”
陳悅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究竟發生了什么事,能讓一向溫文爾雅又體貼的男人如此光火,忍心讓小巧可人的余麗遭受這般毒打。陳悅一時竟說不出話來。她猛地撲過去,一把推開男人,從地上扶起哆嗦的余麗,扯了一條床單,把余麗包裹起來,氣哼哼地瞪了男人一眼,嗔怪道:“有啥事不會好好說呀,這是你老婆,竟然下手這么狠!”擁著余麗,轉身向自己家走去。
余麗只說被人算計了,自己是冤枉的,陳悅相信閨中蜜友是無辜的,決不是水性楊花的女人。她好言安慰著,陪余麗傷心地哭了整整一個晚上。
事后,她對丈夫說了這件事,丈夫并不贊同她的看法,只告誡她以后少摻和人家的家務事,最好和余麗保持一定的距離。還開玩笑地說:“可不要引狼入室哦!”
二
“和好了吧?在家干嗎呢?”上班之余,陳悅還是放心不下余麗,抽空給她發了條短信?!熬瓦@樣了,哪能跟你相比啊,那么恩愛?!焙芸欤謾C“嘟”地響了一下,是余麗回復的短信。
“今天我又得加個班,你再幫我接一下兒子,好嗎?”
“好的,沒問題?!?/p>
陳悅收起手機,加快了工作的速度。陳悅因父親的緣故,沾了政策的光,轉了城市戶口,招工到地毯廠上班。不久,地毯廠倒閉,陳悅下崗了。后來,地毯廠由私人老板承包經營,陳悅又被聘用了,實行計件工資制。陳悅想多拼一會,爭取月底織好這條純羊毛地毯,按比例拿到些獎金,給兒子買他喜歡的那個玩具槍。
陳悅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家。一進門,便聞到了一股肉臊子的香味。余麗圍著自己的白圍裙,在廚房里忙碌著。丈夫坐在沙發上看電視,逗兒子玩??雌饋硭麄兊瓜袷呛兔赖囊患胰耍约簠s像個外人。正在和爸爸玩拼圖的兒子,一見媽媽回來了,丟下拼圖,踉踉蹌蹌地向陳悅撲過來。
一看到兒子,陳悅的臉上立馬綻開了開心的笑容。她彎下腰抱起兒子,在他小臉上左親兩下,右親兩下,“寶貝,想媽媽了嗎?”
“想?!眱鹤幽勐暷蹥獾卣f。
“哪里想???”
“心想,肚肚想?!标悙傆趾莺莸赜H了兒子一番,頓時,她感到一天的疲憊已消散了許多,身體爽快多了。
“餓了吧?來嘗嘗,我做的飯?!庇帑愋σ庥模@讓陳悅感到很溫暖,很受用。
“謝謝你,余麗。”
“謝啥呀,咱倆誰跟誰呀。”余麗麻利地端上一盆肉臊子,一盤涼拌白蘿卜,一盤黃瓜,最后,端出來三碗手工長面。她說你們慢慢吃吧,我要回家看著兒子寫作業去。說著,解下圍裙,呈現出她婀娜的身姿,徑直向隔壁的家走去。
陳悅真的餓了。她不再挽留,送了余麗,抄起勺子,為丈夫、兒子和自己各澆好了臊子,挑起一縷面條,便往嘴里塞。很快,餐桌上發出一陣一陣“吸溜吸溜”的吃飯聲。陳悅暗自盤算著,等休息了,陪余麗去逛街,順便給她買件漂亮衣服,算是回報吧。她喜歡穿,從小就喜歡打扮,也能打扮出個俊俏模樣來。有人說夏天是女人的世界,余麗是女人中的漂亮女人,穿什么都好看。自從自己到地毯廠上班后,她多次主動幫自己照顧兒子,總覺得欠了她許多。
生兒子前,陳悅便請了產假,一直呆在家里帶兒子。雖說丈夫也是某機關的一個小科長,可是,在物價上漲這么快的社會里,單靠他一個人的工資養活三口人,日子還是緊巴巴的,跟不上趟。今年,兒子三歲了,陳悅便將兒子送到幼兒園,自己又去地毯廠上班。
編織地毯是純手工活,很辛苦,工資高低全靠手上的工夫和付出的勞動時間。陳悅為了多掙幾個零用錢,總是加班加點的,不能按時下班。而余麗的兒子正在沖刺考高中呢,她便一改往日打工的生活方式,專心伺候兒子和丈夫。
余麗便有太多的業余時間,正好幫陳悅接送兒子。也常來家里幫陳悅做做飯。時間一長,陳悅也習慣了。她倆原本就是初中同學,都是按國家政策,隨在城里工作的父親轉了城市戶口,年齡比戶口本上的大幾歲,私人關系很要好。初中畢業后,膚白、嬌小玲瓏、溫婉可人的余麗,很是招男孩子喜歡,她的人生主題鮮明,思路清晰,十八歲談戀愛,二十一歲結婚,生子,一項也沒耽誤。
而陳悅,則是個沒心沒肝的直腸子,雖然招工進廠了,可戀愛的道路卻不是那么順利的。漸漸地,步入了大齡剩女的行列,隨后又下了崗。高不成,低不就,耽誤了終身大事。最后,經人介紹,跟了現在的丈夫,好歹有了個安穩的家。至今,陳悅也沒有想明白,究竟是委曲了自己,還是高攀了丈夫。
“今天我休息,要不,叫余麗一家來吃飯吧。”一大早,陳悅邊收拾屋子,邊和丈夫商量。
“吃什么呢?”丈夫逗兒子玩,頭也沒抬一下。
“呆會,我開個單子,你出去采購。我做幾個菜,再包些餃子吧。余麗的丈夫最愛吃餃子了?!?/p>
“也行,那你先去看看,人家愿不愿意來?!?/p>
余麗當然高興,早早地來幫陳悅擇菜,剁餡,和面。余麗很喜歡美食,喜歡捯飭著變花樣做飯,就像她的頭發一樣,總愛弄出個新花樣來,給陳悅一個個驚喜。
吃飯時,陳悅的丈夫特意開了瓶白酒,兩個男人互相碰杯、敬讓著,漸漸地,喝干了酒瓶,喝出了許多知心話,兩個男人紅著眼、大著舌頭,稱兄道弟的,掏著心窩子,說著醉話。陳悅和余麗躲在另一個房間里,進入了她們的私房話。
幾天后,余麗渾身淌著喜悅,咬著陳悅的耳朵,說了好一會悄悄話。陳悅開心地輕捶了她一下,取笑道:“好事啊,祝賀你。嘻,不害臊?!?/p>
“所以,今天下午,去我家做客吧?!眰z人擠眉弄眼地,互相打趣著,笑作一團。
其實,兩家相隔只有一道墻,都住在縣城東北角最后的那排四合院平房里,四周都是拔地而起的高樓,連太陽也被樓房遮蔽了許多,不像往年清靜開闊了。說不清能住到哪一天,拆遷隊就會開著推土機和鏟車來了。眼下,住在這里的人們,家家戶戶都珍惜最后的日子,每天都在告別中??傉f在這里住一天,算一天,也賺一天。
余麗的丈夫看上去特別高興,為四個人都倒滿了干紅,說女人適當喝點紅酒美容養顏。還說男人啊,天生就是為女人活著的,女人天生要被男人疼,才是活色生香的女人。陳悅聽著新鮮,眨著眼,天真地注視著他,一點一點咂摸著他的話。余麗便笑著說:“你別這樣赤裸裸的勾引他,好不好。我會吃醋的?!闭f著,抓起桌上的手機,“咔嚓”,為陳悅拍了張照片,陳悅這才發現自己走神了,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轉頭望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看他是不是也在吃醋。灌入眼里的是丈夫迷離的眼神,有些心不在焉,似在品酒,又像在品話。陳悅沒捉住丈夫的眼,也看不懂他的心。一向粗心的她也沒想懂那么多,也沒往深處想。
陳悅原本就不擅長喝酒,連著碰了幾杯紅酒,酒精燒旺她的血液,她的臉如三月的桃花,殷紅而灼熱,頭,就開始暈眩了。她說:“你們慢慢喝著,我頭暈,先回去了。”余麗伸手摸了摸陳悅,“唉,人家說女人天生半斤酒,哪有像你這樣,一喝就醉的?!闭f著,不由分說扶了陳悅,拐進自己的臥室,悄聲說:“就在這躺會兒吧,我家和你家有什么區別。”陳悅轉念一想,也是。便自然地脫了鞋子,和衣躺下了。她這時腦子里昏昏沉沉的,感到很累,一會兒,便睡著了。
當陳悅醒來時,撞入眼里的,卻是余麗的丈夫,躺在身邊酣睡,一只手搭在她的胸上。陳悅嚇了一大跳,慌忙挪開外侵的手臂,奔下床來,奪路而逃。客廳飯桌上趴著余麗,看樣子,也醉了,丈夫沉睡在余麗家的三人沙發上。窗外,天已黑透,星星眨著眼,秋風乍起,只聽得見樹葉兒簌簌下落的聲音。
入冬后的一天,余麗紅腫著眼睛,來找陳悅,她說她丈夫向她提出了離婚。她不肯,丈夫就打她。說著,擼起了衣袖,陳悅看到了新的鞭痕,一道道的,如血蚯蚓。陳悅感到很詫異,“好好的,又是為了什么呀?”
余麗目光幽暗,長嘆了一口氣,“他說我倆不合適,他要為自己的心活一回?!?/p>
“我去找他算賬!”
“算了,我已經簽字了。”余麗一把拽住了陳悅,長嘆一口氣。她仰臉笑了笑,臉上掛滿了晶瑩的淚花,襯托得她那白晰的臉色更蒼白了,楚楚動人的樣子,這讓陳悅的心很疼。坐在一旁陪兒子玩耍的丈夫,好像不經意地抬頭瞥了眼余麗,又瞄了一眼陳悅。陳悅回身從臥室里取了一把鑰匙,遞給余麗,“拿著,這兒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姐。啊?”余麗沒有伸手,她搖了搖頭,“這怎么能行呢?你的好意我心領了?!闭f著,就要起身往外走。陳悅一把扯了她的胳膊,你上哪兒去,你又能上哪兒去?你父母那么大年紀了,經得起這些風波嗎?
余麗感激地接過了鑰匙,暫時寄住在陳悅家的客廳角落里,義務為陳悅接送兒子,變著花樣,精心烹制各種美食,陳悅一門心思加班掙獎金,不時為余麗添置一兩件漂亮的新衣服。
三
不久后的一天,突然,陳悅的丈夫擬定了一份離婚協議,攤在她面前,這讓陳悅很吃驚。丈夫平靜地說:“好合好散吧,既然你有了新歡,我成全你?!标悙偙凰f得一頭霧水,迷茫地望著丈夫,看上去不像是在開玩笑?!笆裁匆馑佳剑??”
“問你自己。”說著,摔下一沓彩色照片。陳悅撿起一看,是自己和一個男人赤身摟抱在一起,還有一只有些眼熟的手,按在自己的胸脯上。陳悅大暈了,她不知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思謀了好久,她這才想起,丈夫已經有很久沒要求過夫妻生活了。自己這陣子忙于應付工作,竟也疏忽了。每天,累得半死,哄兒子睡熟后,已是疲憊不堪,頭擱在枕頭上就睡著了。偶爾想要一次了,一想到丈夫的病情,又忍了。心想:只要丈夫能克制,自己又何必招惹他。
“我,我沒有,我只是工作忙,疏忽了你,是我的錯??晌艺娴臎]有背叛你?!标悙偼纯嗟亟忉屩?,丈夫卻鐵了心似的,無聲地逼視著她。
沉默,死寂一般的沉默,僵持。余麗多次好言勸解,陳悅的丈夫始終不肯原諒,而且決絕地和她分床而睡,還拋下狠話,說:“我是個男人,我嫌你臟,想起來就惡心?!标悙偟男臎鐾噶耍榱蚜?,一瓣一瓣地掉在萬丈深淵里。
“縱然有這些照片,也不能證明什么。你也該用心想一想真假?,F如今,網上嫁接合成照片的笑話,還少嗎?”
“不管怎么說,我受不了。好歹,我也是個有些頭臉的男人?!闭煞蚪K于亮出了他的底牌,他的臉面比婚姻更值錢。陳悅無法明白,原來感情真的不堪一擊,原來自己真的在脆弱的婚姻中湊合著過日子,虧她這些年一心撲在這個家里。
她輾轉反側睡不著覺,吃不下飯。陳悅本來就清瘦,這一打擊,更讓她瘦得剩了皮包骨頭的模樣。余麗唉聲嘆氣的,這邊勸陳悅想開些,陪著她傷心落淚,說咱姐倆這叫什么命呀,比黃蓮還要苦澀幾分。
那邊,又規勸陳悅的丈夫,男人應該大度些,就原諒陳悅吧,相信她不是有心的,好好一個家,組建不容易,拆散了太可惜。每每此時,那男人偷眼看看陳悅,又瞥一眼余麗,帶上兒子躲到他父母家去了,根本不聽她們絮叨訴苦。
幾天后,余麗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向陳悅道別,說她很感謝陳悅這段時間的收留,但是,她要搬回娘家住了。
余麗走了,丈夫更放肆了,“赤身裸體被網上曝光,不如過去的妓女,還好意思面對兒子嗎?哼!真是厚臉皮。”時不時用這樣如尖刀、似冷箭的冷語言刺激她、羞辱她,家里的空氣比三九寒天的窗外還冰冷,更讓陳悅瑟縮。還未到放寒假時,丈夫提前結束兒子的幼兒園,直接送他到自己的父母家。晚上,他關了臥室門,不準陳悅進入。陳悅只好蜷縮在兒子的小臥室里垂淚。
最終,陳悅還是受不了丈夫的傷害和羞辱。那天,她大哭了一場,紅腫著眼,連看都沒看,便揮筆在丈夫擬定的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簡單收拾了隨身換洗衣物,在寒冬臘月天氣里,忍痛拋下愛子,搬出了自己苦心經營的小家。在縣城西郊租了一間破平房,算是暫時的棲身地。
后來,陳悅為自己的沖動懊惱不已,只是于事無補。房子和兒子歸丈夫,理由很充足,兒子應該由父親撫養比較好,父親有知識有固定的收入,條件好一些;要了兒子,就得要房子。家具,由陳悅自由挑選,隨便拿。結婚不足五年,存款不多,只有兩萬元,歸陳悅。
四
除夕了,地毯廠放假。無所事事的陳悅,大白天蜷縮在出租屋里,獨自傷心垂淚,枕巾濕了一大片。她太想念兒子了,快一個月沒見到兒子了,他一定長高了,長壯了。他一定也很想念自己。她要去看看兒子。按照慣例,公婆一家要來和他們團聚吃夜飯的,兒子一定在家。
她翻身起床,穿好羽絨服,迎著飛舞的雪花,踩著刺骨的寒風,給兒子買了許多好吃的,還買了他喜歡的那把玩具槍,一路小跑著,徑直向曾經的家飛去。
院門開著,屋門虛掩著,屋里靜悄悄的。兒子不在?她剛想推開門進去。忽然,聽到屋里有猥瑣的說話聲。她的臉一紅,停住了腳步。這個臭男人,離婚才幾天呀,大白天的,竟然把女人領回了家,也不怕兒子撞見。
“妖精,看你往哪兒躲,哈?!笔钦煞虻囊β?。
“你不是有孫悟空的金箍棒嗎?來呀,快來打我呀。”女人調笑著,很淫蕩,隨即是撲騰聲,伴隨著“吧唧,吧唧”的吸啜聲。
陳悅有些惱怒,下腹不由的有些發腫,心里罵了聲:“不要臉的東西,大白天的,這么齷齪。”轉身,準備快速消失。
“你真是個尤物,哪個男人能禁得住呀。”男人嘆息著。
“你不喜歡嗎?”
“喜歡,當然喜歡,要不然,我會挖空心思離婚,娶了你這個妖精嗎?”
“只是委曲了陳悅,我們可是閨蜜呀。唉,感情真是自私的?!?/p>
“那個蠢女人,只會掃我的興,專戳我的軟肋?!?/p>
“你個老色鬼。嘻嘻。”
“算了,不說她了,給你看一樣好東西?!?/p>
“拆遷文件?一平米二千五,這院子是二百多平米,能補償五十萬呢?!?/p>
“當然嘍,否則,我會費那么大勁,讓陳悅犯錯?哈哈哈!”
“親愛的,你太厲害了?!迸苏f著,好像撲過來,騎在了男人身上。
“哎喲,你慢點,我的老腰呀。”男人快活地埋怨道。
陳悅如掉入三九雪天的冰窟窿里,僵立在窗外,像個偷聽者,又像個雕塑。西北風怒吼著,烏云漫卷而來,天空陰沉沉的似要黑了,雪花飛舞著襲來,將陳悅包裹在無邊無底的寒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