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敲響的下課鈴

馬國福

初三那年，教我們物理的劉老師身體不好，經常犯胃病，但她總是強忍著病痛堅持上課。

有一次，劉老師的病發作了。她左手使勁地壓著胃部，右手掙扎著在黑板上板書。“老師，您歇會兒吧。我們可以自學。”坐前排的學習委員忍不住地說。“沒事的。”劉老師輕輕地說，“一會兒就會好的。”“老師，您還是歇會兒吧。”許多同學都請求。劉老師擺了擺手，說：“你們的功課要緊。”第二天上課時，講臺上便多了一盒治胃病的藥，還有一杯冒著熱氣的開水。劉老師欣慰地說：“謝謝同學們，但老師更希望你們能考出好成績，這比治好胃病更讓我高興。”可是，我們擔心劉老師的胃病再復發。

那時，學校里經常停電。停電的時候，值班的老師就敲打掛在教學樓下的一截鋼軌，當下課鈴聲。有一天學校停電，物理課上到一大半，劉老師的胃病又犯了。她強忍著病痛，若無其事地繼續講解。這時，一個坐在前排的同學忽然舉手，說：“報告老師，我要上廁所。”劉老師點了點頭，然后提醒他：“快去快回。”過了一會兒，寂靜的校園里傳來“當當當”的鈴聲。鈴聲沒有往日洪亮，但是，距離最近的幾個教室都聽見了。劉老師剛宣布完“下課”就倒在了講臺上。同學們趕緊七手八腳地扶起來，把劉老師抬到了醫務室。

奇怪的是，整個校園里只有幾個班下了課。在校園里巡視的校長看到我們，問：“還沒到時間你們怎么提前下課了？”我們說：“下課的鈴聲早就響過了。”校長仔細看了看表，說：“還差15分鐘，趕快找老師來上課！”我們搶著答道：“我們老師病倒在講臺上，被送到醫務室了。”“那你們趕快自習，我去看看。”校長說著匆匆向醫務室走去。

15分鐘后，下課的鈴聲才正式敲響。我們從校長的口里得知，劉老師因胄出血已被送往縣醫院。他又下令全校師生迅速集合，要查清剛才到底是哪個學生搞惡作劇。那個中途上廁所的同學主動站了出來，承認鈴是他敲的。“你為什么要提前敲響下課鈴？”校長嚴肅地質問。那個同學低著頭不安地揪著衣角，怯怯地說：“我們老師胃疼得堅持不下去了，如果不提前下課，她的胃會更疼的……”整個會場鴉雀無聲，校長也轉過身，在眼角擦著什么。

后來，聽從縣醫院回來的校醫說，劉老師的胃大面積出血。如果再晚半個小時下課，恐怕連命都保不住了。我們拉著那個同學的手，胸口似乎被什么堵住了，心里格外地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