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

孟祥海

張中行先生在《季羨林》一文中寫道：“叩門，一個當小保姆的年輕姑娘打開門，我搶先說：‘季先生在家嗎？小保姆的反應使我始則吃驚，繼則感佩。先說反應，開口說‘進來吧，帶著我往較遠的一間走，到大敞的門，用手指，同時說：‘不就在這里嗎！這話表明，我已經走到季先生面前。”繼而，作者又寫道，上世紀50年代，去拜訪著名書畫家葉恭綽先生：“叩門，應門的是老仆人，照例問‘您怎么稱呼？通名以后，不說在家不在家，只說‘我給您看看。問過之后，再到門口，才說‘您請進。”

讀來實在有趣，作者是用對比的手法，襯托季先生的樸實家風和他為人的樸厚。

同樣有趣的是大畫家林風眠家的門扉被叩響，只見一個九齡童應聲開門，先鞠一躬，背臺詞般一字字念出：“嘿！林—先—生—出—去—了！下—次—來—玩—啊！”又鞠一躬，慢慢關上門。聽者會心，不再打擾畫家寧靜的晚年生活！

當年，有一青年慕名拜訪魯迅，依然是，“叩門，魯迅先生在家嗎？”用人趕忙上樓請示，魯迅回答說：“你告訴他，我不在家，就說上街了。”用人如實回答，不料那人卻說：“我看見他回來，才來拜訪的！”用人再次回魯迅，魯迅生氣地說：“你告訴他，說我不在家，是對他客氣！”用人如實回答，那人只好怏怏而去。

這就是魯迅，我不愿見的人，就是不讓你進門！同樣拒不開門見客的還有大學者錢鍾書先生。

春節剛過，來人叩響錢鍾書的家門，開一道縫，隔門相望。來人說春節好，跨步剛要進門，錢先生在只露出的門縫里邊說：“謝謝！謝謝！我很忙！謝謝！”便輕輕關上門。來人尷尬異常，后逢人就講“錢先生如何高傲云云”。

開門雖為生活小事，實則包涵頗多趣味。開與不開，見與不見，對于那些對時間有一種近乎虔誠膜拜的大師來說，還真是一件不可隨意答應的事！

摘自《北京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