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馬古道的回聲（外二章）

四川 王德云

就像打開一軸長長樂卷，讓滾動的音符撲面而來。

群山聳立、水縈谷環、峭壁如削、亂石崩摧，均已成為曲譜，飛向夕陽天邊。

先民的勞作號子，在陽光和月色中盤繞后，向寬闊的草原挺進，風雨中，已見馬隊威風凜凜。

大大小小的石塊，從山腳疊到峰尖，砌出遠古的音節和智慧的拐點，讓馬幫穿隙而過，開出一條臨深淵、驚心魄的音樂走廊，草木和溪水已填滿唱詞，浸潤著山外的一座座村落。

馬蹄踏出的序曲，經過霜雪的洗禮，揮毫的卻是美妙的谷濤聲音。長煙落日，映照出無數跋涉者的胸襟，連綿不斷的鈴聲，將時鐘牽引，留下悲壯蒼涼的章節，讓來來往往的人們一遍遍聆聽。

懷揣溫飽的囑托，在馬背上不斷延伸著聲域的廣度，柳暗花明后，飛向各自的舞臺，捧走的喜悅，已將傷別之感掩埋，故園情濃后，承載的又將是浪漫的月光曲。

靜靜地側耳，似乎又聽到沉默的石縫里傳來鐵鍬的吟誦，“叮叮當當”的抑揚頓挫，是信心與毅力的和聲，鋪向遠方的草毯，已被旋律翻新，在覆蓋墊溝澗水后，連接起裊裊炊煙。

踏著古道歸來，盡管心志受疲，筋骨受累，撒下的回聲卻托起了視野，與恬靜優雅融匯后，沿途的劍石已把“堅忍”二字刻在路上，也刻在了風中。

物換星移，雁去鷹來，鼓角悲鳴已沉寂在荒野灘涂，歡快鈴聲已卸去烽火使命，馬幫敲響的弦律已填滿和平的誓詞，盡管歲月迢迢，聲音時隱時現，卻不負重望，筑起一段段新的路基。

青山抒懷，碧水彈奏，奇山異水已揉亮萬千視線，寧靜田園已存儲幼小心靈，穿越滄桑的古道，飄出的依舊是那悠長的樂曲。

古城流韻

你在曾經的繁榮里撫育了多少童年的夢，一絲絲寧靜與醇厚，彌漫著丹青的音訊，深深淺淺的腳印，刻下飄過的詩。

你用不滅的淵源，連接戶戶門簾，讓里面的故事娓娓動聽；

你用獨特習俗，鋪就大街小巷，讓上面的青色恍動鳥影。

懷揣已久的渴望，沿著車夫的輪跡，我在千年的音符里穿行。

文物館的燈籠，閃爍著古遠的意境。李白的題詞、杜甫的手跡、歐陽修的墨汁，撒發著股股馨香，壘起厚厚的文化底蘊。已經沉睡的故事，填滿四周的墻壁，讓這里的季節更顯雅致和年輕。

格局別致的四合院，積淀著恬靜悠深的語言，白墻青瓦紅門窗，成為流行一世的主調，呈現歲月的造詣。廂房里的古箏，講述著凄美的故事，紅極一時的容顏已被烙下，讓長久覆蓋的心靈被溫文爾雅的節奏激活。

斑駁深處的畫家門，幅幅片段連接著人文軼事。紛至的畫面，散發著淳樸與真誠；凝重的色彩，引領著典雅的氛圍；投來的眼光，潛移默化著我的個性。在這里寫生，需要細細感受、靜靜品味，否則，任何精美畫面，都會顯得蒼白無力。

袒露青磚的城墻，堆砌著厚重的史事，蔓延在彎彎曲曲的小路上。墻上的炮臺， 望著遠方，讓婀娜多姿的垂柳和探出墻外的杏花，寫滿江南的煙雨和嫵媚，靜享森林般的太平。

桃樹下的老井，依然清澈如鏡，每當月光落進，就模糊出年少的臉頰，當生命悄然走遠，臨行的告白仍在風中佇立，井里留下的倒影依然那樣純真。

啊——古城！在我懷舊的行囊里，

你是母親衣襟上的樸素補丁，向兒女訴說著穿越滄桑的感慨；

你是地窖深藏的世紀老酒，向親人漂動著歲月抒懷的暗香。

思念你的種子像草原上的野花，開了又開，謝了又來，直到把經典故事一一帶回。

在我遙望的視線里，風雨雖已模糊了你的容貌，卻模糊不掉你的流韻，那紛紛揚揚的雪花，就是最好的展示。雪的深處，翠綠涌動，便是對你逝去容貌的最好緬懷。

江邊聆聽

是否是最后一次起航，數年前的那片水域？是否已成為沙灘，讓船隊擱淺？

曾經有過浪拍堤岸的豪氣，

曾有有過月吻江面的溫馨，

今天已一一走遠。

心緒茫茫，總想將最初的夢想守望成一葉帆影，再次駛離港灣，流向大海。

陽光燦爛，潮聲起伏，沙灘上，一個飄動的絲巾在祈禱，愿江水平靜，沒有風浪，童年的夢如期歸至，以免港灣默默空守。

斜陽已涂滿銀輝，我多想借山鷹的翅膀，將年少的夢帶到海邊，種植在聳立的海岸上。

江水任性，就像無拘無束的野花，總會在廢墟上開放，但在每次風暴過后卻多了幾份沉思，冷靜將洶涌的濤聲化為絲絲柔情，讓野花般的香味，彌漫著江邊的夢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