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天然氣定價權之謀

○ 文／馮躍威

美國天然氣定價權之謀

○ 文／馮躍威

●LNG運輸、液化、低溫存儲等技術的創新，為天然氣市場全球化鋪平了路。 供圖/東方IC

在全球天然氣定價權虛位以待的情況下，美國通過出口天然氣管制、“頁巖氣革命”和金融定價等組合政策，已經開始在這一極具紅利的定價權領域謀篇布局。

12月1日，我國《天然氣利用政策》正式實施。像往常一樣，氣價改革被重點提及。通過今年年初天然氣定價改革在廣東廣西試點，中國試圖尋求的符合自身特色的定價機制仍在摸索之中。

其實，全球天然氣市場也是如此。天然氣由于不易儲存，不易運輸，致使其工業發展的全過程不只是市場力量驅動之下基于經濟性和便利性的簡單能源替代或技術革新，而是貫穿市場對天然氣價值、運輸服務價值以及定價方法等更高層面的整合與創新。這種特殊性使全球至今未能形成相對統一的國際性定價方式，而是目前各自為政的天然氣定價格局：2011年，日本LNG（液化天然氣）到岸價為百萬英熱單位14.73美元，德國為10.61美元，英國為9.03美元，而美國僅有4.01美元。

虛位以待

在國際天然氣市場上，常用的定價方式有兩種。一是用終端客戶以替代能源價格倒推定價，稱替代定價法（從模型看，又分許多種，本文不做深究）。二是以天然氣期貨合約定價，又稱金融定價法。前者基本還是尊重了物質間的價值規律，盡管原油價格可能會被扭曲，但總體上天然氣價格還是能夠找到一個相近的參照物進行比價。所以，它被廣泛接受。

金融定價法主要被北美地區采用。由于美國LNG價格是采用美洲管道天然氣長期合同價與路易斯安娜州亨利樞紐的短期天然氣價格掛鉤的定價方式，而Henry Hub價格綁定了紐約商品交易所（NYMEX）實物交割的天然氣期貨合約價，這個價格又受到其衍生金融工具的影響，所以，美國天然氣價格實際上由金融定價。

在金融定價時，看似可以通過期貨市場的價格反映天然氣資源的價值和市場的供需情況，但隨著天然氣期貨的金融衍生品不斷被創造出來，天然氣價格發現功能已經變成了金融資本牟利的功能，各類金融型天然氣交易合約成為實現牟利的工具。其中，交易最活躍的前四個合約中，除旗艦期貨合約外，其余為非實物交割型合約。它們的持倉量是旗艦合約的8倍，且具有引領價格走勢的功效。

天然氣儲運難題、市場區割與定價標準的紛雜，造成目前天然氣全球定價權的虛位以待和躁動的格局。

狼煙四起

由于定價權可以帶來極高的紅利，所以，它給市場帶來了更多的期待。隨著液化、低溫儲存和LNG運輸技術的不斷創新，使天然氣經過液化后的LNG貿易量被不斷提升。這一技術革命不僅為天然氣市場全球化鋪平了路，而且給獲得天然氣定價權的期待帶來一縷曙光。

2001年俄羅斯總統普京雄心勃勃地想在天然氣定價權上有所作為，召集了包括伊朗、卡塔爾、利比亞等主要天然氣出口國，成立了世界天然氣出口國論壇，奢望所擁有全球70%以上的天然氣儲量能為他們帶來更多紅利。

2007年1月，伊朗最高領袖哈梅內伊提出組建“天然氣歐佩克”的想法，俄羅斯總統普京隨即表示支持。2008年10月，俄羅斯、伊朗和卡塔爾在伊朗德黑蘭召開會議。盡管俄方一再聲稱，世界天然氣出口國論壇不會成為具有壟斷性質的卡特爾組織，但還是引起了國際社會對有關三方有意建立“天然氣歐佩克”和可能操縱國際天然氣價格產生了恐慌，進而打響了全球天然氣定價權爭奪戰的又一槍。

在這場爭奪戰中，美國是一個繞不開的角色。“頁巖氣革命”后，美國天然氣供給增量就快速填補了2001年以來美國國內產量遞減的缺口，并從2007年以后不斷創出歷史產量的新高。而管道系統投資的滯后與限制，又使管道運輸系統安全工作容量進一步制約了天然氣的消費，使局部地區天然氣供給過剩。再加上美國法律規定，天然氣生產商要想出口天然氣就必須報由美國能源部審定，而判定的依據是是否符合美國的國家利益。由歷史上看，只有極個別的生產商才能獲得將LNG出口給日韓等少數國家的機會。

因此，天然氣價格在金融工程工具打壓、“頁巖氣革命”、出口管制和國內管道運輸擴容無望等組合政策的阻擊下，使美國天然氣價值遠遠背離了與原油價值之間的基本比價關系，進而使美國消費者確實消費到了廉價的天然氣。這無疑成為了美國搶奪天然氣定價權最有力的保證。

謀定話語權

在歐洲，2010年與原油掛鉤的天然氣供應長期合同價大約要比現貨價高出50%以上，2011年這一差距擴大到了62%。近四年來，美國國內天然氣價格持續被壓低在百萬英熱單位4美元以下。

廉價氣幫助美國經濟復蘇的現實撩動了歐盟政客的自尊。9月4日，歐盟啟用了反壟斷監管機構對俄羅斯天然氣工業公司是否利用其在歐盟天然氣市場的主導地位，在中歐和東歐壓制競爭對手，推高氣價的調查，試圖對高企的氣價能有所作為。11月初，歐盟能源專員在布魯塞爾繼續施壓，表示為了擺脫天然氣定價與油價的牽制，天然氣應以一種靈活的方式定價。

盡管俄羅斯與歐盟天然氣貿易的定價方式是采用與原油掛鉤的長期合同，他們在對俄天然氣貿易談判中的地位和籌碼既低又少，但俄還是未雨綢繆，在拓展東北亞新市場的同時堅守著在歐洲的定價權。

北美是最為成熟的自由貿易區之一。當美國天然氣價格跌至每百萬英熱單位3.6美元時，加拿大作為價格接受者，其天然氣價格也只能在3.45至3.7美元之間徘徊。更加不幸的是其天然氣產量從2007年就已經開始逐年遞減，再加上受來自美國2008年開始一路走低的天然氣期貨價格的影響，使依照NYMEX即期期貨合約定價出口給美國的天然氣利潤大幅下降，資源資產價值完全得不到體現，實質性地為美國用戶提供了補貼。即使加拿大公司勉強能有盈利，盈利部分也大多來自出口到非北美地區的用戶。

在美國，看似有發達的天然氣期貨市場可以為天然氣生產商和消費者提供避險和進行資產配置，但眾所周知，一旦價格趨于不變或小幅波動時，價格波動風險趨向于零，避險需求也必將趨向于零。在這種情況下，再發育的市場也不可能給天然氣生產商帶來資產配置和牟利的機會。因此，近兩年，一方面加拿大和美國進軍本土頁巖氣市場開發，增加頁巖氣產量來彌補天然氣總產量遞減的不利局面和奪回原有市場份額；另一方面，積極尋找非北美穩定的、可以有高回報的天然氣需求市場（歐亞），以擺脫經濟危機和美國低價擠出效應給加拿大帶來的不利影響。

美國出口天然氣管制、“頁巖氣革命”、管道運輸擴容和金融定價等組合政策所構成的競爭力已經顯現。廉價天然氣和供給市場的暗流，使金融定價法的優勢逐漸深入人心，使歐亞消費國開始思考和尋求變更替代定價法的路徑，以期能在LNG全球貿易中可以獲得更多的利益。

在這輪博弈中，俄羅斯被迫左顧右盼急于穩定已有的市場，加拿大被低氣價擠出效應所采取的行動已經構成了對歐亞LNG市場份額和定價方式的沖擊。面對定價機制和定價權可能受到的沖擊，卡塔爾天然氣公司開始討論使用“S曲線”定價公式，試圖以讓渡部分利益來穩定高油價時期的LNG價格，對抗潛在的北美競爭者。

美在每次爭奪全球一項權力時都會以組合的政策形式出現。所以，隨著美國政策組合拳的持續攻擊和LNG在國際天然氣貿易市場比重的增加、儲運、液化轉換技術的提升，全球天然氣定價權最終由美國金融財團與石油財團所獲得，而且會通過天然氣金融工程工具來實現。屆時，不管你是否喜歡和接受，它都會像石油定價權一樣，為你定價，替你“理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