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昆汀·塔倫蒂諾憑借著《低俗小說》這部充滿黑色后現代風格的“三段式結構”影片,在戛納電影節上擊敗了多部名家力作,奪走了金棕櫚大獎。而與十五年前如出一轍的是,在2009年第62屆戛納電影節上,昆汀又用《無恥混蛋》給了世界影壇一個大大的驚喜。《無恥混蛋》以獨特的暴力美學、非線性敘事手法、詭異的黑色幽默捧走了主競賽單元的最佳男演員獎,并在第82屆奧斯卡金像獎上瘋狂攬得包括最佳影片、最佳導演在內的八項大獎的提名。“電影頑童”以令人咋舌的敘事結構顛覆了二戰軍事電影的固定模式,而《無恥混蛋》的橫空出世更使得“昆汀式”高貴動人的暴力再一次得以升華。
“暴力美學”……直到20世紀90年代中期以后才流行起來,最初似乎是香港的影評人在報刊影評中使用的。……主要指電影中對暴力的形式主義趣味……共同特征,那就是把暴力或血腥的東西變成純粹的形式快感。它主要發掘槍戰、武打動作、殺戮或其他一些暴力場面的形式感,并將這種形式美感發揚到美麗炫目的程度;有的時候,導演還故意用暴力、血腥的鏡頭或者場景來營造一種令人刺激難受的效果。……在心理上反映出人類內心深處的……心理情結:對死亡的恐懼和攻擊的本能。[1]
探尋暴力美學的發展軌跡,它起先受英、美電影的啟發,是以暴力的形式批判社會倫理道德層面的善惡是非,專指開始于希區柯克影片中儀式化暴力場面和新好萊塢影片中的暴力風格化,例如斯坦利·庫布里克在1971年導演的《發條橘子》、馬丁·斯科塞思于1976年導演的《出租車司機》等。而后在中國香港,暴力美學開始走向徹底的形式主義。吳宇森“英雄系列”影片、徐克的武打片等將暴力場面的形式美感和風格化程度發展到極致,削弱了社會道德教化作用。至此,暴力美學開始成為一種成熟的、較為單純的、影響力波及世界范圍的電影美學形態。
在西方電影世界中,有些導演更是將暴力美學的精神帶入到英雄主義的塑造中,把玩出新的花樣。昆汀不但是暴力美學最傳神,也最具個人主義的繼承者,而且將暴力變為自己特有的風格,受到全世界電影迷狂熱的追捧與膜拜。
《無恥混蛋》這部二戰題材影片的故事框架來源于1967年查爾斯·布朗森導演的《十二金剛》和1978年的意大利B級電影《戴罪立功》。影片講述了在二戰期間,由布拉德·皮特飾演的猶太裔美國陸軍中尉——頭號混蛋奧爾多·雷恩,率領一批因違反軍紀被判處死的猶太裔兵痞去執行刺殺德國法西斯政要的“基諾行動”。而親眼目睹家人被殺害的猶太人幸存者——法國女孩索莎娜·德萊弗斯則喬裝成電影院老板,久久不能忘懷家人被殺害的慘痛過去。正當這時她邂逅了想要追求她的德國狙擊英雄佐拉,而佐拉也利用自己的關系將描寫自己英勇戰斗的電影的首映式安排在了索莎娜的電影院。正當索莎娜醞釀著自己的復仇大計,用一把火把德軍官員全部燒死的時候,混蛋奧爾多·雷恩也帶著他的隊伍悄悄展開了行動。最終,為了相同的目標,兩伙素不相識的人走到了一起。電影院同德國納粹軍官一起,在這場大火中消亡。而奧爾多·雷恩也在美軍領地將電影中的最大反派——納粹軍官上校漢斯·蘭達俘獲。
從最初構思到準備劇本,昆汀沉淀這部作品用了差不多五年的時間,在昆汀的作品中從不單純的以惡來表現惡。他說,他只想拍讓自己過癮的電影。那么,面對猶太人向劊子手納粹的復仇,除了以暴制暴的方式別無選擇。猶如影片片名,“無恥混蛋”、“頭皮控”們面對自己的死敵,當然不會正中紅心一槍致命。他們以嗜血為樂,殺人償命仿佛不是自身嫉惡如仇的品行,而僅僅是一種消遣娛樂而已。于是一場瘋狂的“頭皮游戲”瞬間展開——“你們每人欠我100張頭皮,別想賴賬,好好干,我也要去割屬于我的頭皮了”。鏡頭不加掩飾毫不回避的展示著“棒球手”掄圓棒球棒,大力朝人頭揮棒的場面,周圍觀戰的“混蛋們”歡呼著,叫囂著。這種野蠻被肆意擴張著,一場場殘酷的儀式祭奠著暴力。
值得注意的是,在影片第四章:電影院行動中“地下室談判”那場戲中的情節設置可謂是對人性與戰爭本身赤裸裸的諷刺。酒桌之下的三支手槍都不約而同地對準了同一目標——對方的生殖器。這個人體的特殊器官可以進一步引申為“欲望的泉源”。人與人之間的不滿、競爭、沖突,甚至戰爭,都是在原始欲望的始作俑下一步一步發展出的實際表現。而這里用手槍對準生殖器,似乎隱喻著人即使不斷嘗試著鞭撻欲望的根源,卻總是無法阻止由它的無盡積聚而最終迸發的戰爭,人性的矛盾與鄙劣無疑在其中可悲地體現。之后便是一陣15秒鐘槍林彈雨的殺戮,這一段剪輯是混戰的快速蒙太奇,昆汀將他獨特的“暴力美學”演繹得扣人心弦、震懾四方,極限的濃縮造就了此般極致的精華。
昆汀曾這樣定義自己:“我不想成為一名槍把式,如果我僅以一名拍匪盜片的家伙聞名于世,我想,我將會變成一個令人十分厭惡的人。”但實際上,暴力是提起昆汀電影萬不可回避的一大特點。1994年,正是憑借著一部黑色匪盜片——《低俗小說》,才讓昆汀·塔倫蒂諾的名字開始在國際影壇綻放,并至今熠熠生輝。《低俗小說》采用“三段回環式故事結構”,不加修飾的描述了發生在90年代美國現實社會中的搶劫、吸毒、同性戀、黑社會團伙間的火拼以及各種骯臟的“交易”等等,將電影在觀眾印象中唯美曖昧的印象全然消解,轉而以驚世駭俗的血腥和暴力帶給觀者一次視覺與聽覺的沖擊。之后,同年上映的《天生殺人狂》不但鞏固了昆汀在國際上的地位,更使“暴力”成為昆汀特制的符號,戲謔世界影壇二十年。
即將在今年年末上映的西部片——《被解放的姜戈》,其強大的演員陣容讓電影在拍攝之初,就吸引了西部片迷們狂熱的關注。而這部影片將會依然延續昆汀式我行我素、大膽創新的重口荒誕。有影迷戲稱,昆汀暴力風格的消逝,將與世界末日一同到來。這種極具個人魅力的電影表達方式,讓感情在其中得以純粹凈化,將單純的感官刺激衍化為深層次的人文關懷,上升到現實社會、靈魂道德的維度。
[1]郝建 “暴力美學”的形式感營造及其心理機制和社會認識[J]北京電影學院學報,200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