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海
塞北的秋天
安 海
讀過南方的秋,綠意彌漫,絢麗依然,那景象是夏季的微小翻版,季節感是模糊不清的;讀過京城香山的秋,層林盡染,漫山紅遍,似是太濃太鬧了;讀過西北額濟納的秋,沙海茫茫,胡楊金黃,色彩絕美,然而又似是過于悲壯了。
比較起來,我還是喜歡塞北的秋。
家鄉的秋天,是明朗的秋天。退去了酷暑的溽熱,氣候是那樣宜人。陽光朗照,空中那些似霧非霧的東西倏忽間消失了蹤影,天便一下子變得蔚藍而高遠。大朵大朵的白云,白得純粹而澄明。遠山常驀然變得清晰而偉岸,經脈畢現,像永恒的雕塑。身處在這樣的秋天里,心情會不由自主地變得開朗而澄澈。
家鄉的秋天,是味覺的秋天。金風送爽,成熟的味道。家鄉的土地,是生長五谷的土地。世事雖然翻天覆地,但鄉親們依然視土地為命根子,進城打工,出門做活,絕不會以荒蕪土地為代價。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似乎也亙古未變。四季分明,秋天便因此而更加純粹。黍子熟了,谷子熟了,高粱紅了,稻子黃了,豆莢脆了……五谷因豐盈而飄香,那種五谷的混合香氣,便瞬間浸透了整個塞外的空氣。身處在田野中,做一下深呼吸,秋天那濃濃的成熟五谷的香氣便會沁人心脾。
家鄉的秋天,是色彩的秋天。巍巍的大南山上,正在演繹著層林盡染的美景。就像有個高明的畫師在揮筆做畫,這兒涂一筆,那兒抹幾下,色彩不一,濃淡不一,層次不一。美便在這異色、濃淡、層次的微妙對比中和諧地彰顯出來。而四周高山懷抱里的田野,站在高處看,像是鋪上了一塊塊金色的地毯,給人以溫暖的慰藉。而那丘陵地帶,往往種植著數萬畝的杏林。這些鄉親們用勤勞雙手辛苦培育出來的杏樹,每個季節都不甘寂寞。春天會向人們奉獻出壯觀的杏花云海景象,夏天則是一派紅杏扎堆枝頭掛的熱鬧景致,到了秋天,雖繁華落盡,然氣定神閑間依然用色彩舞動著生命的音符。幾場秋霜過后,杏葉便由黃變紅,遠遠望去,萬畝杏林像是舞動在塞北丘陵上的一條紅飄帶。
家鄉的秋天,是浪漫的秋天。一條條小河纏繞在塞北的土地上,如一條條碧綠的絲帶。而在河流兩岸,則是無邊無際隨河流動的茂密蘆葦叢。頭頂是秋日高遠的藍天,身邊是清澈的河水,一根根中空挺直的蘆葦站立在河邊,蘆花夢幻般隨風飛揚,還有一根根深紅色的蒲棒直指天空。浪漫、悠遠,如夢似幻,這樣的景象是適合情歌流動的。“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詩經》中這首喚作《蒹葭》的詩歌似乎就是從這片蘆葦叢中流出來的。一唱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