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古代寺院里的“氈”

華爾潔

氈，根據《漢語大辭典》的解釋：羊毛或其它動物毛經濕、熱、壓力等作用，縮制而成的塊片狀材料。有良好的回彈、吸震、保溫等性能。可用作鋪墊及制作御寒物品、鞋帽料等。《周禮·天官·掌皮》：“共其毳毛為氈，以待邦事。”北魏 賈思勰《齊民要術·養羊》：“凡作氈，不須厚大，唯緊薄均調乃佳耳。”《梁書·江革傳》：“﹝謝朓﹞見革弊絮單席，而躭學不倦，嗟嘆久之，乃脫所著襦，并手割半氈與革充臥具而去。”宋 王禹偁《和廬州通判李學士見寄》之一：“除卻清貧入詩詠，山城坐客冷無氈。”清 阮元《小滄浪筆談》卷三：“剝落盡三面，小篆留西偏。披蘿復剔蘚，拓紙鳴槌氈。”

氈，在敦煌文獻中寫作“氈”、“氊”，是指用羊毛等獸毛壓制成片厚呢子或粗毯子類的東西，多為方塊狀、長條狀，即“氈子”，坐具臥的一種。在寺院的什物中，與“褥”為同類，常常是“氈褥”連用。筆者生活在敦煌，有機會對敦煌文獻和石窟有一些粗淺的了解，在學習之中還沒有發現有專門的文章或專著對此問題作過研究。本文對氈子的種類、制作、價值、使用以及相關的問題作一些探討。不足之處，敬請方家批評指正。

一、氈的種類

氈，在現代社會里與之相關的詞語有：氈衫、氈墻、氈罽、氈襪裹腳靴、氈毹、氈巾、氈上拖毛、氈裘、氈包、氈襪、氈鄉、氈冠、氈條、氈幄、氈雪、氈幕、氈廬，以及吞氈、蛩蟁氈、白氈、餐氈、池氈、搟氈、拜氈、如坐針氈、囓氈、無氈、寒氈、 嚙雪餐氈、半氈、蛩蛩氈、戎氈、油氈紙、油毛氈等等（來源于《漢典》電子版）。那么，古代敦煌寺院里的“氈”又有多少種類？

氈與褥為寺院中的坐臥具，為常住什物的一類，在算會時，常常分為一類。P2613號《唐咸通十四年（873年）正月四日沙州某寺交割常住物等點檢歷》1，有：

“咸通十四年癸己歲正月四日，當寺 尊宿剛管徒眾等，就庫交割前都師義進、法進手下，常住幡像、幛傘、供養具、鐺鏊、銅鐵、函柜、車乘、氈褥、天王衣物、金銀器皿、及官疋帛紙布等物。”

可見，“氈褥”是常住什物的一類。在咸通四年（863年），管內僧統下的都司算會，將氈褥一項獨立交接：

《咸通四年（863）敦煌管內寺窟算會》（S、1947Va）：

“大唐咸通四年歲次癸未，河西釋門都僧統緣敦煌管內一十六所寺及三所禪窟。自司空吳僧統酉年算會后至丑年分都司已來，從酉至未一十一年。”

《癸未年五月抄錄官算籍上明照再成氈定數》（S、1974Vb）：

“癸未年五月廿三日抄錄官算籍上明照再成氈定數如后：新方褥一，細緤儭錦面。絲麻錦褥一，氈儭 。俳治氈一領，錦緣（綠）。又圣僧褥子一，故。天王褥子三。小祑故方繍褥子一，白氈儭。東河水碾一輪。油梁一所。青花氈一領。五色花氈三領。內一破。俳繍羅褥一。七尺氍［毛／］一。新方氈九領。新夾氈一條 。祑氈廿三條。黑氈一條，白儭。香奩小褥子一。故破毛錦二，內一俳綠。故破五色褥。一條在吳和尚。杜心稱產一 。并（同）缽一 。神幡五口。鐘一口。除褥計褥氈廿八領。”

從上得知，氈有：俳治氈、白氈、青花氈、五色花氈、新夾氈、祑氈、黑氈等。從形狀而分，長曰條，方曰領；從顏色來分有白、黑、青花、五色花；從使用程度來分有新、舊、故破；還有從質地來分有俳治、夾、祑等等。S、5878《子年領得常住什物歷》第一行：“子年領得羊毛氈拾柒領，內二小，故破骨力毛氈廿壹，內狹小六。”這種“破骨力毛氈”，因為沒有詳細資料和實物，其具體情況不得而知。在中唐時期（敦煌的吐蕃時期），有用氈做成鞋子的。P3730《吐蕃占領敦煌時期齋儭歷》：“僧懷濟齋儭施氈履一量八斗圓妙”。P4624《唐大中七年（853年）八月廿六日鄧榮施入疏》：“黑布方氈袈裟一”，亦或是此袈裟用氈制成。

S、1776《后同顯德五年（958年）某寺法律尼戒性等交割常住什物點檢歷狀》，在列完供養具、家具、函柜、瓦器之后。專列“氈褥”一項：

“氈褥：貳色氍囗兩條，內壹在柜。新白方氈／五領。新白氈五條。舊白氈兩領。故花／氈壹領。繍褥壹條，在柜。王都維施入褥壹條。／蕃褥壹條。黑氈條貳，內壹在北倉。使君入／花氈壹領。妙惠花氈壹領。張阇梨蕃褥／壹條。羖羊氈兩條除。青花氈兩領。白氈／條壹。白方氈壹領。程阇梨白氈壹領。政／修白氈壹領。真如白氈壹領。陰家善來入／白氈壹領。碾戶康義盈、李粉堆二人折債／各入白方氈兩領。”

其基本情況，與《癸未年五月抄錄官算籍上明照再成氈定數》所記大致相當，所不同的是，氈的收入除施入之外，還有折債而入的。

二、氈的制作

氈的制作，我們還沒有專門的記錄的發現，但與之相關的蛛絲馬跡還是可以尋到的。P2032號《凈土寺破歷》中有一些記錄：

（前缺）氈胎博士及僧等解齋時用。（383——384行）

粗面壹斗臥酒及染氈胎支人兩件食用。（384——385行）

粗面九斗五勝、粟面叁斗、油叁勝四日中間搟氈博士及眾僧食用。（387——388行）

白面九斗、油叁勝六合、粟兩石壹斗臥酒搟氈及起氈、局席、看鄉官、眾僧食用。（388——389行）

麥五斗、粟五斗染氈胎價用。（390行）

面陸斗搟博士三日及僧食用。（707行）

面叁斗搟氈僧用。（744行）

由此我們可見，氈的制作有專門的博士制作，由寺院的僧眾協助。大概要分氈胎、染氈胎、搟氈、起氈，這幾項步驟；做一次氈，其日期大約要三天。其中“擘毛”，亦與應此有關：“面叁斗六月六日眾僧擘毛用”（744行）

三、氈的價值

上面是制作氈時的用料量，那么一方或者是一領氈的價值，在當時又是多少？P3631號《辛亥年（951）正月二十九日善因、愿通等柒人將物色折債抄錄》3第7—8行有：

保端替老宿入白方氈壹領，準粟肆碩，折黃麻兩碩。

第13行有：又白羊毛氈壹領，折麥粟兩碩。

由此可見，一方氈折價約為麥、粟、黃麻兩碩。當時一個牧羊人的月供糧是0、7碩4，亦即相當于三個月的生活費用。又，P2500號《龍、乹、開、永、金五寺分儭名薄》中，有關永安寺里的氈價約為六十尺布。P2689輛《僧人析唱帳》中有：“義幽，針氈一石四斗，折唱外余三石一斗七升支神逾足。”

四，氈可能也用作供養具

氈，作為坐具的一種，大概是沒有什么疑問的，但用作供養具是否可能呢？筆者考慮這個問題是在參觀調查洞窟時有所疑問，大約從吐蕃開始的《金剛經變·布施圖》中的方、條形的東西是何物？如莫高窟第18窟、第361窟的《布施圖》等。在現實生活中，亦有氈與供養具放在一起的：

（前殘）香花佛／氈褥供養具一，仰法通、佛印……（下略）（P2842Piece3《社司轉帖急件》）

由此可見，氈也可能是供養具。

另外，在結社活動時，要敷設踏床、牙盤、褥疊、氈、席等物，（S6199號《兄弟社轉帖》）在用作用具的同時，是否還用作供養具，尚待更多的研究與探索。

五、結束語

綜上所述，氈的種類有：俳治氈、白氈、青花氈、五色花氈、新夾氈、祑氈、黑氈等。從形狀而分，長曰條，方曰領；從顏色來分有白、黑、青花、五色花；從使用程度來分有新、舊、故破；還有從質地來分有俳治、夾、祑等等。有的用來制作成“骨力毛氈”、“氈履”、“袈裟”等等。其制作過程，大概要分氈胎、染氈胎、搟氈、起氈等幾項步驟。其一領氈的價值，相當于一個普通人的三個月的生活費用。氈在寺院中作為用具，是沒有問題的，很有可能還是供養具的一種。

本文只是粗陋的初探，大概有一粗線條而已，還有許多的工作要做。

1唐耕耦 陸宏基編《敦煌社會經濟文獻真跡釋錄》（書目文獻出版社 1986年十一月版）第三輯P9頁有錄文。下同，不再重注。

2上注《錄》第三輯亦有錄文，由于夾行、接紙等原因，行數有稍異，以筆者統計為準。

3《錄》第二冊頁227

4姜伯勤《唐五代敦煌寺戶制度·第四章·第五節》中華書局1987年5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