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總有消散的時候,正如明月不會一直被遮擋在云后一樣
他們終成眷屬,這是所有人都料想不到的。他個頭不高,她高挑裊娜;他黃皮骨瘦,她玉貌朱顏;他老實木訥,她開朗活潑……
他們相識于一家賓館。他是廚師,她是傳菜侍女。他們做完一天的工作,拖著疲憊的身體,肩并肩壓馬路。然后揮揮手,各回各的住所。愛情的火花就這么在歲月的流逝中點燃了,然后他們和其他的情侶一樣,結婚,生子。
數年后,這家賓館擴大了規模,提升了級別,一切都按三星級規范經營。他被查出患有“小三陽”,離開了賓館;好在她容顏未改,保留使用,月薪二千五百元。
丈夫失業多年,投靠無門,一年到頭,分文無獲;兒子就讀高二,各種費用多如牛毛,一年下來,就要耗去她近半年的收入;按揭房像個大尾巴狼,每月一千多塊,拖累著,無法擺脫……
人說“貧賤夫妻百事哀”,處在這樣的環境之/zfckg7F+Uw9PUw29E+IbyX+sDeOpCYBTBSi6HW80L0=中,她著實地體會到了這句話的含義。生活的艱辛,使得夫妻生活就如同一杯白開水,雖然解渴,但毫無滋味。兩個人結婚二十年,拮據而平靜的生活早已磨掉了所有的激情,身處一室,卻早已無話可說了。深夜下班回家,她洗漱完爬上床,他早已打起了呼嚕。
這天是她的輪休日,吃過午飯,她和丈夫為了兒子報假期補習班的事發生了口角。她說:“高三是百米沖刺的關鍵時刻,十年寒窗,不就圖個金榜題名嗎?長假幾十天,要把知識荒疏了怎么辦?”他惜顧錢,反駁道:“咱們的孩子一向優秀,相信不報也無大礙。”他們爭執很久,各不相讓。她被氣急了,終于“亮劍”:“你是不是怕花錢?錢是我掙的,我愿意花在孩子身上,用不著你阻三擋四,有本事你掙幾個回來!”
話如利劍,一下子傷害了他的自尊,他摔門而出。
她心情灰暗到了極點,一個人躲在家里前思后想,暗自神傷。
六月的天孩子的臉,說變就變。不一會兒。西邊的天空烏云翻涌,不多時就覆蓋了大半個天空。緊接著電閃雷鳴,瓢潑大雨伴著雷聲鋪天蓋地,不到半小時,條條街道一下子都成了水鄉澤國。雨還在下,而且越來越猛,一股強烈的憂慮也洶涌地襲上了她的心頭:不知他現在在何處……她坐立不安,給他發短信:你在哪里?先找個地方避避雨,雨停了快點回家。發后握機等待,但不見回復,她更加心亂如麻,又發了一條:是我不好,向你認錯,我保證以后再也不跟你吵嘴了。然而,好久好久,仍不見回復。是不是遭車禍了?是不是慌不擇路掉進沒有封蓋的窨井里去了?胡思亂想中,腦海里閃過各種可怕的念頭和險惡的景象。這些念頭與景象越來越猛烈地撞擊著她的心,她待不住了,抓起雨傘,沖進了勁如箭鏃的雨柱之中。
雨傘很快就被狂風吹散了架,雨水浸透了她的全身。她丟掉雨傘,蹬著深深的積水不顧一切地往前走,拼命地喊著他的名字。一條街又一條街,她跌倒了無數次,爬起了無數次,可他似乎在這個世界里突然蒸發了,杳無音訊。然而,就在她孩子似的在街頭失聲痛哭的時候,她忽然透過雨水和著淚水恣肆橫流的眼,看到了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試探著喊了一聲,那人答了,并回喊了她一聲,那聲音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果然是他!
兩個人就這么濕漉漉地擁在了一起,四目相對的時候,她又一次流淚了。她摸了摸他孱弱的肩膀,嗔怪他為什么不回短信,害得她魂不守舍。他給她捋順粘貼在臉上的亂發,內疚地說:手機沒電了。我去了朋友家,朋友答應我到他建筑工地打工。后面許多細節還沒說,我就往家趕。你最怕打雷。公交車停運了,我就蹚著水走,走得慢些,害你擔驚受怕了,老婆……
她感動得眼淚橫流,好一陣子才說:工地上盡是粗活,別去了。經濟雖然緊點,我們就苦日子苦過吧。他嘴角在抽搐,鼻翼在扇動。那一刻,她明白了:其實,他們的愛一直都在,只是由于時問的磨蝕,愛的激情被歲月沉淀了下來。疲憊也好,艱辛也罷,他們的心依然是相通相連的,他們的愛依然沒有泯滅。是啊,只要堅守,愛一定會不離不棄。想到此,她緊緊地握住了他的手,他感覺到她手中的力量,回握住她。兩個人攙扶著,一起向著家的方向走去。
編輯 邱文瑾
【傅樹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