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對墻角，才能面向光明

　　小妮子坐最后一排，使勁地盯著窗外。教室里，其他的孩子都在滿臉高興地聽我講課。他們會隨著我的講授哈哈大笑，會隨著我的提問搶先回答。但唯獨小妮子，獨坐在最后一排的那個小角落里，不為人知。她就像那窗外的落葉，兀自飄零，冷暖無人曉。
　　少年宮里，座位沒有安排。個人先到先選，隨自己喜好。別的孩子都搶著坐在離老師近的地方。但是小妮子，不論是早來還是晚到，都會挑選那個不起眼的小角落。
　　這一天，我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個作文題目：最美的××。剛一停筆，教室便沸騰了起來。“老師。我已經想好啦！我要寫‘最美的媽媽’。因為媽媽是最美、最值得愛的人！”“老師。我要寫‘最美的老師’！”一兩個同學回答后，其他同學都跟著搶答。他們的發言，不論是選題還是立意都頗令我驚喜。我知道，他們心里都滿滿地裝著“美”。
　　不過，唯獨那個小妮子，仍然在看著落葉。在喧囂中，這個小女孩似乎離我們很遠很遠。
　　我打了個手勢，示意同學們靜下來。然后，輕輕地走過去，在她面前蹲下，說：“小妮子，可以告訴老師你要寫什么嗎？”
　　小妮子看了看我，使勁地搖頭。說：“老師，我不知道該寫什么。”
　　“你看。同學們說得多好啊。其實，生活中是有很多很美的東西呢。”
　　“我不覺得有什么東西是美的。老師，我不想寫。”
　　幾次對話。我都無法說服她去嘗試發現生活的美。不能說服她去嘗試著打開思路。課后，我聯系到了她的母親。才知道，這是個單親家庭的小女孩。父母的離異造成了她內向、孤僻的性格。母親很苦惱，希望孩子多接觸一些人，多融入生活，所以給她報名參加了少年宮幾個興趣班的學習。
　　我知道，我得把她從那個冰冷的角落里拉出來。
　　有一天放學后，我把她留了下來，對她說：“孩子，你愿意跟老師說說你的心事嗎？”
　　小妮子低著頭，默不作聲。
　　我遞給她一本美文集，對她說：“這是一本暖暖的心靈文字。你先用心看看，看完之后，我想聽聽你的感受。好嗎？”
　　過了一個星期，在一次上完課后。她捧著書，怯生生地來找我。
　　我說：“書看完了嗎？”她點了點頭。我翻開書，選了一篇文章，對她說：“你覺得這篇文章怎么樣？”她說：“小女孩有一顆堅強的心。當父親離開她們母女的時候，她竟然無微不至地照顧起生病的母親來。我很喜歡。也很感動。”
　　這是我第一次從她的嘴里聽到“喜歡”“感動”這類詞，我知道，她的心扉已經漸漸向我敞開了。“孩子，老師知道你的痛苦，知道你的心事。但是生活是充滿了美，充滿了感動的，即使你正經歷著苦難，但只要你用一顆堅強的心去面對它。再陰暗的生活也會迎來光明。你明白了嗎？”
　　小妮子點點頭。我拉開抽屜，又拿出了幾本文集，遞給她：“孩子，我不能幫助你什么，但是，我希望這些文字能溫暖你的心靈。”
　　之后，每隔一段時間，我都會找她談談美文，談談心事，談談生活。就是在這一次次閱讀、一次次交流中，我看見一顆沉睡在土里已久的種子正破土而出了。它怯生生地探出腦袋。害羞卻滿心喜悅地探視著人生，迎接新的光明。
　　作為一名老師，我知道，我得告訴他們人生的美、愛和光明。那一天課堂上，我寫下了一個詞——光明。我讓同學們以它為中心詞，想一個題目，寫一篇作文。
　　令我最高興的事發生了。沉默已久的小妮子第一個站起來發言，說：“老師，我的題目是‘背對墻角，才能面向光明’……”
　　發言還未結束，已經有好幾個同學忍不住叫了一聲“好”。
　　我滿心激動，笑容滿面。問她：“能說說你的想法嗎？”
　　“老師，是您讓我明白了一個道理：背對墻角，才能面向光明。如果一直蜷縮在角落里，我們就永遠也看不到光明。老師，謝謝您給了我人生的光明和溫暖……”
　　那是我聽過的最美的發言。它溫暖了我的整個心。它讓我看到，我的光明和溫暖因為孩子而變得異常龐大，緩緩延伸。融融洽洽，浩渺而無邊界。
　　我的人生再也容不得一絲黑暗和寒冷，哪怕有絲毫悲觀的時候，我都會記起小女孩曾經告訴過我的一句話：背對墻角，才能面向光明。
　　編輯 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