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樂

　　1994年，曾經成功扮演周總理的著名演員王鐵成搬入北京順義的一棟別墅里，從此遠離了城市的喧囂。
　　前不久和王鐵成、藍天野、李嘉存等人一同去廣東參加一個書畫筆會，因有共同的收藏愛好，我和王老經常忙里偷閑，聊些收藏的感受。
　　觸動較深的是王老無意時說的一句話：我玩的是過程，不想結果，更不考慮別人怎么看。這句話其實分量很重，目前的收藏界能有這種認識的人不多了。
　　在去年嘉德秋拍的答謝宴會上，嘉德總經理王雁南的開場致詞令我記憶深刻。她說：“我有個建議，在拍賣會上，大家最好買自己喜歡的東西，不要買別人喜歡的東西。”作為拍賣公司的老總說出這番話，應該是別有深意的。現在拍場上的買家，大多是今天買進來，恨不得明天賣出去，于是只買別人喜歡的成為天經地義的選擇。這樣做的結果風險很大，若是賣不出去，自己又不喜歡，就砸手里了。王總的確是言由心生，慈悲為懷。
　　王鐵成的另類是只買自己喜歡的，享受的是鑒賞古玩的養心過程。而那些只追求結果的人，享受的是逐利過程，兩者有著本質的區別。收藏自古就是個人的癖好，與他人根本無關。可是今天的一些人，卻只關心別人的收藏愛好，把收藏演化成純粹的經濟行為。其后果是，藏品帶來的不再是精神愉悅，而是精神恐懼——總擔心擊鼓傳花花落自家。于是，把本該鑒賞研究、享受樂趣的時間，都用在投其所好、包裝設局上了。
　　與王鐵成相聚的幾天里，漸漸了解到，王老的玩心很大，涉獵廣泛，戲曲、書法，甚至葫蘆、蟋蟀、紫砂壺、老家具，樣樣精通，這是常人所望塵莫及的。王老說，不管玩什么，都要把不明白的搞懂。王老做事認真精細，一絲不茍。我注意到一個細節，在我們離開酒店時，大家都只交房卡，惟獨王老，把房卡裝入標有房號的紙袋里，仔細疊好封口，遞到服務員手里。
　　王鐵成讓我想起另一個王老——王世襄，他倆做事的認真勁兒太像了。王世襄是當代的大玩家，他的“大”，是由無數的小事積累起來的。別人馬馬虎虎得過且過，他認認真真精益求精。無論是買菜做飯還是著書立說，王世襄都是樂在其中，持之以恒。他和王鐵成都很看重并陶醉“獨樂”的過程。
　　人們常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我以為，如果自己對藏品沒有深刻理解，便無法給別人啟發。王鐵成和王世襄之所以受人尊重，主要原因是，他們在“獨樂”中感悟到藝術品的魅力，又將這種快樂感染了更多的人。
　　從深圳飛回首都機場時天色已晚，我和王鐵成握手告別，他感慨地說：“像我這樣的人不多了。平時都在家，有空來玩。”望著王老的背影在夜色中漸漸消失，我的心頭襲來一絲孤獨的涼意。
　　早些年，人們的悲哀是不敢玩，怕戴上玩物喪志的罪名。現如今，有相當多的人更悲哀，是不會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