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小望的憂郁

　　One
　　苑小望是這樣在全班同學前介紹自己的：大家好，我是苑小望，我對普通人類沒興趣，如果你是外星人、未來人或者有超能力，就請來找我吧。
　　全班被深深地冷到了，她就在這種尷尬的冰冷氣氛中淡定地坐了下來。
　　我扭頭對她說：“你肯定看過《涼宮春日的憂郁》，和女主角的開場白一模一樣啊。”
　　她撇嘴看窗外：“你是普通人類嗎？”
　　我說：“是。”
　　她說：“那我就對你沒興趣。”
　　碰過這個釘子，我灰溜溜地低下了頭。
　　
　　Two
　　苑小望很快成了我們年級的傳奇人物。聽說她換過三個高中，而且她來這兒一個月就換過兩次宿舍。這些八卦都是我從別人口中得知的，我這個失敗的普通人類，她是不愿意親自搭理我的。
　　在我下定決心不搭理苑小望的時候，唐思說，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敢于面對冷酷的同桌。唐思還說，紅軍不怕遠征難，開啟心門咱不煩。唐思是我的死黨，不過更多人說我們像“連體嬰”：課間勾著手去走廊散步，中午勾著手去食堂打飯，放學時騎自行車還勾著一只手……所以唐思的意見我必須聽，因為唐思的意見，就代表我們的意見。
　　唐思跟我分析，為什么涼宮春日會憂郁？涼宮春日是動畫片里的中學生，她過膩了日益雷同的生活，于是拼命地號召“不正常”的人圍在她身邊。我們覺得苑小望就是這樣。唐思說，我們要解救苑小望，讓她重燃對普通生活的興趣。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大課間，我們在教學樓頂找到了往天空扔石子的苑小望，用凝重的口氣對她說：“這樣是不夠的，你要把符咒捆在風箏上才行。”
　　苑小望舒展了眉頭，接著，居然笑了。
　　我們向苑小望建議，閉關鎖國的戰略是行不通的，她必須打開國門，正好我們也想找外星人，不如帶上我倆吧。
　　在放學后的空教室里，我們三個對著黑板做“頭腦風暴”，最終議定了行動指南：1.夠典型的正常人才能吸引到典型的異常人，所以我們要把“人”的特點發揮到淋漓盡致，比如以后什么節日都認真過，包括世界環境日。2.異常人一般都深藏于平凡人之中，所以要廣交良友，于平淡中發掘驚奇，比如隔壁班那個徐航，據說夾娃娃機的得手率異常高。3.猛學歷史、英語兩科，因為學歷史利于和從古代穿越到今天的人打交道，學英語利于尋找老外中的不凡人……
　　我在會后偷偷對唐思說：“太強了，我都覺得按照這些方針，說不定真能找到超能力。”唐思仰天長笑：“形式不要緊，只要主義真，騙過苑小望，同做正常人。”
　　
　　Three
　　第二天一早，苑小望破天荒地和教室門口的蘇南打招呼，而且在路過講臺時，主動把掉在地上的板擦撿起。小范圍內的同學，目睹這樣的場景都崩潰了。而唐思呢，她走到我們面前呲牙一笑：“今兒是梅蘭芳誕辰紀念日，為此我昨晚學了一出戲。”
　　不久后，班內的話題變成，連體嬰進化成為三體嬰。
　　我覺得苑小望著實是個奇特的女孩，一旦確立目標，她就會不折不扣地執行。比如她的英語和歷史成績有了很大起色，而我和唐思依舊不見起色，她讓我倆站在操場上大喊：我對不起俞敏洪，我對不起司馬遷……
　　隨著日子的遞增，分秒的循序漸進，在我們抱著尋找不凡人的名義與全年級同學都有過溝通之后，“毫無成果”這一必然的結局將會迫使我和唐思的“不良企圖”敗露。我發誓，苑小望現在只要看我，我就會心虛，哪怕她的目光多么誠懇。每當我這么和唐思說時，她就用手點我的鼻子：“瞧你那點兒胸懷！”
　　于是日子就這樣繼續，遵循著活動指示，在平凡的日子中懷著不平凡的心情，盡一切可能讓自己興奮。
　　直到——
　　
　　Four
　　我深切地記得那一個春夜，我們仨一起勾著手在晚自習的課間去樓頂看星星。聊著聊著，唐思突然終止了關于月考的話題，她說：“如果我告訴你們，我其實是個外星人，你們會怎么想？”
　　我根本沒反應過來，而苑小望還以為這是個拙劣的玩笑，不屑地撇撇嘴。
　　唐思頓了頓，繼續說：“你們看到天邊那一塊S形的橘黃了嗎？實話實說吧，多年來我一直在等這個訊號，我的星球把我放在這里考察地球，而那個訊號，是接我的飛船。不好意思，因為我們兩個星球的時間換算是不同的，所以我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會什么時候走，就沒有提前跟你們說。”
　　那個S形的橘黃真的很不尋常……
　　第二天，老師說，唐思同學轉學了。
　　第二天晚上，我和苑小望發現，那個S形的橘黃再也沒有出現……
　　第N天，我和苑小望看向天空，唐思并沒有回來。
　　在這一系列的事件中，苑小望的反應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特別的，特別的平靜。
　　苑小望對我說，唐思不管走沒走，我們都有了和以前很不一樣的快樂。這幾個月來，我們改變了很多，淋漓盡致地生活，淋漓盡致地玩鬧。她還說，是唐思讓她熱愛上了身旁的人，讓她相信奇跡，讓她相信也許奇跡都有著平凡的外衣。
　　苑小望問我：“嘿，你不會是未來人吧？你也這樣淡定。”
　　我說：“如果不是，你還對我感興趣嗎？”
　　她勾起我的手，哈哈哈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