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擺”的坐排女冠軍：追愛腳步決不搖擺

　　因家貧無錢治病，她自幼右腿殘疾，走路搖搖擺擺，如一只丑小鴨。但她卻愛上一個自行車運動員，愛他風一樣馳行的身影，愛他光一樣的速度和激情。
　　這個童話般的愛情夢想能成真嗎？搖搖擺擺的她，是否能夠如愿牽住那個風一樣的身影？
　　我要去打球！
　　初燃的戀情熾熱的渴望
　　２００３年４月的一天，正在西北師范大學念大一的劉麗娟穿過校園的林蔭小道，去郵局取包裹。因為自幼殘疾，她走路非常吃力，這身影和她漂亮的臉形成鮮明的對比，一路上，行人無不駐足張望，劉麗娟就在這些詫異的目光中，有些麻木地低著頭、扭著身體，艱難地往前挪著。
　　突然，一輛自行車停在了她的身邊。
　　“同學，你的腿是不是受傷了，要不要帶你一程？”劉麗娟扭過頭，看到紅色頭盔下男孩英氣勃勃的臉，她的心跳突然加速了。
　　分手時，兩人交換了聯系方式。男孩名叫楊亮，是蘭州體院大四的學生，也是蘭州高校聯盟自行車隊的教練。
　　讓劉麗娟驚喜的是，楊亮似乎對她印象也不錯，不到一周就打來了電話，兩人還在ＱＱ上聊過幾次，彼此談得很投機。劉麗娟得知，他是甘肅省皋蘭縣人，１９８２年出生，大她兩歲，家里還有一個哥哥一個妹妹，都已經參加工作，家境算是小康。他從小喜歡運動，尤其喜歡騎自行車。在體院，他帶領的自行車隊多次在省市乃至全國各類自行車比賽中奪冠。目前，快要畢業的他已經通過省自行車隊的選拔，即將成為一名專業運動員。
　　楊亮的條件如此之好，前程更是一片錦繡，要是他知道自己是個殘疾人，還會和我聯系嗎？不要說做戀人，也許做普通朋友他都不愿意！劉麗娟有些黯然，可又禁不住對楊亮的思念，依然和他保持著聯系。
　　２００３年５月的一個周末，楊亮和兩個同學一起，特地來師大找劉麗娟玩。見再也躲不過去，劉麗娟只好和他見了面。看到劉麗娟仍然一瘸一拐、搖搖擺擺，楊亮很吃驚：“你的腿怎么還沒好？”“其實……我的右腿本來就是殘疾。”劉麗娟尷尬極了，說完便低下頭，等著他變臉。哪知楊亮卻毫不在意：“這有什么，我有好幾個朋友也是殘疾人。”
　　那天，在楊亮的力邀下，他們一行４人去了野外郊游。那是劉麗娟有生以來最快樂的一天，一直玩到下午５點才與楊亮等人分開。
　　隨著相處時間的增加，劉麗娟越來越覺得，自己已經深深愛上了楊亮。如果能一輩子倚靠在這個陽光男孩的身后，享受那飛翔的幸福該有多好啊。
　　可怎么才能讓他愛上自己呢？他們的距離如此之大，就像天地之隔。劉麗娟苦苦思索。
　　５月底，楊亮和劉麗娟又一起參加朋友聚會，楊亮無意中說道：“你身體條件不錯，不如去打打坐式排球吧，對你的腿病也許有好處。”“打球？我平時可是連體育課都上不了。”劉麗娟覺得楊亮在說笑話。楊亮卻一本正經地解釋起來：“坐式排球就是專門為下肢殘疾的人設計的運動，有些打球的還雙腿癱瘓呢。你怎么會不行？”說完隨手寫了個電話號碼給劉麗娟，說對方是市隊的教練，如果有興趣打球的話，可以去找他。
　　這是劉麗娟第一次聽到“坐式排球”，當晚在學校上網時，劉麗娟隨手搜索了一下，結果發現，這居然還是一項殘奧會比賽項目。劉麗娟心里不禁一動：如果能拿到殘奧會冠軍，她和屢次在自行車運動比賽中奪冠的楊亮，在某種程度上不就平等了嗎？而且，還可以獲得一筆巨額獎金，治好右腿的殘疾。到那時候自己事業成功、身體健全，不愁追不到楊亮……劉麗娟越往深里想，就越為自己這個大膽的主意而興奮！
　　不久就是暑假，劉麗娟沒有回家，而是拿著那個電話號碼直奔蘭州中心訓練館，找到了市坐式排球隊的教練吳俊華。
　　經常有殘疾人來這里學球，當業余愛好鍛煉身體，吳教練也習以為常。但這天他有點為難地告訴劉麗娟，隊員們十幾天后就要和另一個省進行比賽，他暫時沒有時間教她。“要不，你就先在旁邊看著吧，等我空閑了再教你玩玩。”哪知劉麗娟大聲說：“我不是來學著玩兒的，我想當專業隊員，你現在就教我練吧，說不定十幾天后的比賽我也能參加。”
　　吳教練大吃一驚，認真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姑娘，發現她手長臂壯，倒真是個球員的好苗子。而且這姑娘骨子里有股倔強勁，有運動員必需的心理潛質。“那你就試訓幾天吧。”他破例點了頭。
　　這是自己唯一的機會！接下來幾天，劉麗娟每天只睡４個小時，夜以繼日地看書、練動作，還厚著臉皮拉著并不相熟的老隊員進行場上對抗。一周后，吳教練讓劉麗娟上場“測驗”。結果，一周前連排球都沒摸過的劉麗娟，竟在場上騰挪閃避揮灑自如，每個動作都專業到位。“太神奇了！”驚嘆之余，吳教練將劉麗娟的名字加進了比賽名單。而劉麗娟也沒有辜負他的期望，首場便發揮出色，為蘭州隊贏得比賽立下汗馬功勞。
　　２００３年１０月，劉麗娟被破格正式吸納進蘭州市坐式排球隊。
　　一步步往前，
　　５年辛苦只為向你靠近
　　劉麗娟加入坐式排球隊的“喜訊”傳開，所有人都感到不理解。在旁人看來，她所念的心理教育專業競爭壓力相對較小，畢業后做一名心理咨詢師，拿一份穩定工資，對她一個殘疾人來說，不是再合適不過了嗎？放著好端端的日子不過，卻要去打什么排球，一旦因此影響了學業，豈不是得不償失？
　　其實劉麗娟也不是完全沒有猶豫。因為她能走到今天，考上大學、就讀前途穩定的專業，確實不容易。
　　劉麗娟１９８４年出生在甘肅省清水縣宏堡鎮一戶貧困家庭，４歲便不幸患了骨腫瘤。因無錢醫治，家里只為孩子做了個骨頭移植的“治標”手術，即截取左小腿的一段骨頭移植到骨折的右小腿上。一年后她居然闖過鬼門關，奇跡般活了下來，只是右腿從此落下殘疾，走路搖搖擺擺。１０歲那年，最疼愛她的母親又因積勞成疾突發腦溢血離世，父親受此打擊，也一病不起。年幼的劉麗娟學習之余還要料理家務、忙農活，歷盡艱辛考取縣一中，卻又沒錢交學費，還是鄉親們集體湊錢幫她。２００２年高考，她的分數遠超重點線，卻又由于身體不合格差點被退檔，幸好師大的校領導被她的艱辛經歷打動，才破例錄取了她……
　　一旦真的因為練球影響了學習，而又拿不到殘奧會冠軍的話，那一切的辛苦與努力都白費了。不僅得不到夢想中的愛情，可能連衣食都沒有著落！但是，如果沒有楊亮，只是茍且地領著一份工資過活，她的人生又有何意義？不，她不要湊湊合合地虛度一生，盡管她的身體搖搖晃晃，她也要像正常女孩一樣，愛自己真正愛的人，過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
　　一定要得到這份感情！劉麗娟義無反顧地又投入了訓練中。劉麗娟的天賦雖好，但基礎薄弱。為了趕上隊友，她每天都要提前一小時起床訓練。
　　２００４年３月，劉麗娟以主力身份，代表蘭州市參加了甘肅省第六屆殘疾人運動會坐式排球比賽并獲得亞軍；２００５年７月，大學畢業的她進入甘肅省隊，成為一名全職球員。２００６年１月，她作為隊長代表甘肅省參加第七屆全國殘疾人運動會并獲得亞軍……
　　直到這時，楊亮都不知道劉麗娟的真正心思。２００６年１０月，他和一幫朋友一起，為劉麗娟慶祝２２歲生日，席間有個暗戀楊亮的女孩也在場，女孩特地坐在楊亮身邊，不時側過身體對他私語。劉麗娟看得不是滋味，胡亂扒了幾口飯就推說有事走了。楊亮傻乎乎地問朋友：“壽星怎么像不高興哪？”全場人早就看出了端倪，哈哈大笑：“還不是因為吃你醋了。”聯想到劉麗娟平時對自己的態度，楊亮這才恍然大悟。
　　再見到劉麗娟時，一向大方的楊亮有點拘謹起來，但言行間卻不禁對她更多了一份關心，這讓劉麗娟對自己的愛情夢想更有信心了。２００７年５月，北京殘奧會女子坐式排球隊員選拔提前展開，全國數以千計的優秀運動員，爭奪僅有的１２個名額，劉麗娟決定不惜代價也要進入名單。但偏偏就在這時，她移植過去的那段右腿腿骨骨折了。劉麗娟不敢告訴教練，怕被直接取消選拔資格。當時是封閉式訓練，也根本沒有機會偷偷外出手術，于是她只有忍著劇痛繼續訓練。大約是骨折后的第三天，楊亮來隊里看她，發現正在訓練的她面色慘白、滿頭都是豆大的汗珠，動作也不時有些變形，他感到很奇怪，便趁中場休息時把她拉到一邊問情況。見劉麗娟支支吾吾，他不顧阻攔卷起她的褲腿查看，結果發現她的右腿腫得老高，而腿骨早已折斷！
　　“你怎么這么傻啊？！”楊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圈都紅了。劉麗娟心里卻瞬間心花怒放：自己又向夢想前進了一步，這個男孩不僅憐惜她、欣賞她，還開始為她心疼了！
　　牽手一起走，
　　追愛的腳步在繼續
　　一個月后，劉麗娟如愿以償進入國家隊集訓。２００８年９月１４日中秋夜，中國女子坐式排球隊繼小組賽上力克拉脫維亞、立陶宛等隊后，與美國隊展開決賽，最終經過３輪的苦戰，以３∶０奪得桂冠。
　　整個場館沸騰了！鄧亞萍、李寧等體壇宿將紛紛對她們表示熱烈祝賀，劉麗娟也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而打開手機，意料中楊亮的短信滴答而來，很簡潔的一句話：“我為你驕傲！”劉麗娟拿著手機反復地看著，體會著其中的意思，臉悄悄地紅了。
　　獲得殘奧會冠軍后，劉麗娟暫時沒有回蘭州，而是隨國家隊一起參加各種活動，并先后拿到了共計５０萬元巨獎！２００９年１月，她特地挑了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去北京腫瘤醫院檢查治療，她要治好腿病，然后以全新的面貌出現在楊亮面前。
　　然而，現實卻沒有讓這個愛情傳奇如愿展開。在北京腫瘤醫院，專家們在對劉麗娟進行了全面詳細的檢查和會診后，告訴她：“你的腿傷拖得太久，腿骨嚴重變形，已經無法救治，只能等病變到一定程度后將右腿全部截肢。”
　　“什么？”劉麗娟如同被當頭打了一棒，片刻后，她號啕大哭。
　　劉麗娟病倒了。高燒達到４２攝氏度，直到兩天兩夜后才蘇醒。睜開眼睛時她發現，守在床邊的居然是楊亮。“你怎么會來北京？”她很吃驚。楊亮摸了摸她的頭：“我為什么不能來？你難道不想看到我嗎？”原來，劉麗娟的隊友廖莉將電話打到甘肅省隊，輾轉找到了楊亮，將劉麗娟的情況告訴了他。楊亮震驚了，雖然他到后來也明白了劉麗娟的心意，但他從來沒想過，這么多年她所做的一切，竟全部都是為了他！
　　他還能在哪里找到這樣的姑娘這樣的愛情呢？他再也不能錯過她！縱使她明天就要截肢，縱使她一輩子只能搖搖擺擺像只丑小鴨，縱使他要承受作為殘疾人的丈夫的種種不便甚至歧視……
　　聽著楊亮的心聲，劉麗娟再次掩面大哭，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她做夢也沒有想到，楊亮會在這個時候向她表白。她沒有看錯這個男孩，她丟失了一條腿，卻得到了全部的幸福——事業、愛情……
　　劉麗娟訓練也更加刻苦，她要用更好的成績回報楊亮的愛。盡管右腿腿骨越來越脆薄，到后來已經像一片風中的枯葉，輕輕一碰就會折斷，但她還是堅持參加了２０１０年７月的“春蘭杯”全國女子坐式排球賽及２０１１年１月的省運會，分別取得亞軍和冠軍的優異成績。鑒于她的出色表現，省隊再次向國家隊遞交申請，為劉麗娟請纓參加２０１２年倫敦殘奧會。女友為事業奔忙時，楊亮也沒有閑著，此時的他已經退役，分配到市體育發展中心。在努力完成本職工作的同時，他在好幾家高校兼職做起了自行車隊教練。他要盡快地攢錢買房，給劉麗娟一個溫暖的家。到２０１１年底，這個夢想終于實現，他在蘭州市中心的繁華地帶，付全款買下了一套１２０平方米的舒適婚房。
　　２０１２年４月１２日，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楊亮正式向劉麗娟求婚。
　　生活對劉麗娟來說，就這樣踏實地鋪展開來，如初春枝頭的花朵，一點點含苞、吐蕊，直至花香滿庭。在接受采訪時，劉麗娟告訴筆者，她的腿傷仍在繼續惡化，很可能半年后，就要實施截肢手術。這也意味著，她可能會失去再次征戰殘奧會的資格。筆者表示惋惜，但她卻笑著說，她已經不在意了：“我和楊亮商量好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不能再打球，那就去做公益事業，讓那些和我一樣苦命的孩子，不再遭受像我一樣的痛苦。”
　　編輯 / 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