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心之火

　　這是美國緬因州的一個寒冷冬日，深藍色的天空下，松樹枝頭堆著的白雪如同一朵朵花，無比美麗。如果不是刺骨的嚴寒，我更愿意投入戶外的美景中。實際上，在全年最冷的日子里，我通常只在非常必要時才外出：購買食品、鏟雪或者給火爐劈柴。但我15歲的兒子安東卻是另一番景況。
　　現(xiàn)在是早上7點，我在溫暖的廚房里，站在窗前，手里捧著一杯熱茶，凝望安東在昏暗、寒冷的清晨費力地邁著腳步去上學(xué)。比起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在睡意正濃時把自己從床上拽起來更加非凡的，是他的裝束：一條短褲、一件T恤。我看了一眼溫度計，華氏20度(約等于攝氏零下7度)，真的非凡。
　　一位好心的鄰居曾責備我不應(yīng)該“讓”兒子在冷天出門時穿得太少，但是安東一直如此。記得在他5歲時的冬天，他曾赤著腳穿過雪地、跑到湖邊，一個猛子便扎進冰冷的湖水里，他似乎一點都不感覺冷。因此我想，也許不是我這個母親不精心，只是他足夠強壯。
　　當然，在以前，我的做法是沖動地用羊毛大衣、雙層襪子、圍巾和手套把他包裹到窒息的程度，那使他感覺不舒服且惱火?？紤]到養(yǎng)育一個孩子所要面臨的其他更為復(fù)雜的狀況和挑戰(zhàn)，我很快學(xué)會了放棄這樣的關(guān)心。無論我感覺多么冷，我只是默默看著他我行我素地穿上膠底運動鞋，忍耐寒冷不發(fā)一言。
　　之后，有一天，我的忍耐產(chǎn)生了意想不到的結(jié)果。
　　記得那天早晨我醒得很早，聽見怒號了一夜的大風還未停息，我們老舊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房子連接處“嘎吱”作響，好似波濤起伏的大海上一只搖擺不定的小船。
　　我從床上爬起來望了望窗外，看見一陣強風裹挾著雪花經(jīng)過窗戶?；馉t里的柴已經(jīng)在夜間燃盡，我穿上厚衣服、套上硬靴子、做好走進雪里去柴堆再抱一些柴的準備。但是，爬出溫暖的被窩，是我最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正在掙扎之際，聽見了一聲異響。一種劈木頭的“咔嚓”聲穿透了風的嗚嗚聲和房子的嘎吱聲傳了進來，沒間隔太久，又是一聲“咔嚓!”我躺回床上，仔細聆聽這確鑿的、有節(jié)奏的劈木頭聲。
　　“咔嚓!”
　　現(xiàn)在，連室內(nèi)的寒冷也無法抑制我的好奇。我起床，走到窗前，在那里，在一根根的木頭中間，穿著T恤、戴著工作手套的是我的兒子安東，在用我教給他的方式嫻熟地劈柴，他的口中呼出團團的白霧，手里的斧頭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后，利落地把一根木頭劈成兩半。
　　原來，這個不愿意穿厚衣服和襪子的男孩，在天剛蒙蒙亮?xí)r，自愿地在劈木頭。不一會兒，我聽到他返回房子，把木頭倒進火爐旁的箱子中，重新生起火。做完這一切后，他又默默回到被窩里。
　　我的第一個想法，是跑過去向他說感謝，但我沒那樣做。因為，有一些神奇的魔力不應(yīng)該被道破。
　　我知道，是他天性中美好的、愛的因子促使他去做，而他的不怕寒冷又允許它這么做。我想，在成長的道路上，他已經(jīng)到達另一個里程碑：無需被要求，便能意識到包括父母在內(nèi)的他人的需要，并主動擔承。
　　真的非凡。
　　（錢宇飛薦自《齊魯晚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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