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波音

　　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記者大衛·亨克向我們解釋了為什么飛機的未來不在天空，而在回收站。
　　在英國科茨沃爾德丘陵腹地，一場偉大的綠色革命正在上演。噴氣式飛機是噪音最大、污染最嚴重的運輸工具。如今，這種運輸工具正經歷著看似不可能的新型回收過程。由于波音和空客的激烈競爭，飛機價格越來越低，現在剛服務滿七年的飛機都得被淘汰，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場，拆下的零部件發揮其他用處。如今，大部分飛機的擁有者不是航空公司，而是銀行，后者發現飛機在地上比天上更值錢。事實上，如果把一架最新的噴氣式飛機拆成零部件，價值會比完整的飛機高50%。即將騰飛的不是一架架飛機，而是廢料回收業。
　　在英國，這個回收市場被國際航空回收公司（Air Salvage International）壟斷了。這家公司是家族企業，15年前成立于賽倫塞斯特附近的科茨沃爾德機場。1997年，50歲的馬克·格雷戈里創建了公司。他曾經是丹納爾航空公司的工程師，而這家航空公司現在已經倒閉。格雷戈里賭了一把，用1000英鎊從老東家那里買來一架舊英國宇航公司748渦輪螺旋槳飛機，結果發現僅僅飛機的四扇艙門就賣了4000英鎊。馬克·格雷戈里用盤形銑刀，花七個月拆掉了飛機。業務越做越大，格雷戈里的兒子布拉德利21歲大學一畢業就加入了老爸的公司。現在，國際航空回收公司已經成為英國、歐洲、非洲和美國“退休”飛機的最后落腳點。自從1997年以來，將近400架飛機在這里被拆解回收。
　　在機場的角落里，一隊工人用推土機和切割機小心翼翼地拆解飛機上最值錢的部分，然后弄碎：大型噴氣式飛機的內部就像洞穴一樣暴露在外，讓人不禁聯想起電影《星球大戰》中的場景。格雷戈里的公司現在雇用了43個員工，一年里拆解并回收44架飛機，為航空業的回收利用記錄添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現在，一架現代飛機的回收率幾乎能達到100%，因為可以拆下超過2000個不同的零部件，而20年的老飛機只能拆下400到500個零部件。”布拉德利解釋說，“飛機上的每一樣東西都能為我們所用，不管是噴氣式發動機，還是燈具。也許只有燈泡和舊輪胎沒有多大用處了。”
　　大部分送到這里來的飛機都歸銀行所有。飛機究竟是報廢了更值錢，還是繼續飛行更值錢，這并不是航空公司決定的，而是銀行和租機公司說了算。國際航空回收公司最近拆掉了三架有七年飛行歷史的波音737。這三架飛機都是易捷航空公司的。截至2011年，該航空公司已經把所有的飛機換成了空客。每當飛行一段時間，飛機就得送到維修機構做檢查，一架飛機的維護費約要120萬英鎊。對錢最敏感的銀行自然愿意讓那些尚“年輕”的飛機盡早回收利用，而不愿維修它們，好讓它們繼續飛行。
　　目前，格雷戈里公司里最值錢的飛機是一架易捷航空公司的波音737，飛行年齡為七年。它是一家中國銀行送來的。這架飛機在空中的價值1250萬英鎊，但是拆成零部件后，價值可達1880萬英鎊。最值錢的是兩個噴氣式發動機，共值940萬英鎊。國際航空回收公司會根據顧客要求的緩急，拆掉航空電子設備、液壓裝置、飛行控制設備、剎車系統、內部裝置、艙門、空調系統、燃料系統和起落架。令人驚奇的是，最不值錢的裝置是重量較輕的鋁制機身材料，賣3000英鎊到4000英鎊。公司把這些鋁材賣給了北安普頓的廢金屬交易商。大部分材料都被啤酒和軟飲包裝廠爭購一空，重新制成各種罐頭。大多數人喝啤酒前肯定想不到，自己手中啤酒罐的飛行距離已經可以繞地球24圈了。
　　飛機回收前，手續和證明必須齊全，可以查詢到每一個零部件的使用情況，保證部件在回收利用前符合航行標準。如果找不到記錄，相應的部件就不能回收，哪怕它工作狀態再好也不行。保護資產是銀行的頭等大事，一些飛機不再執行飛行任務，只是因為它所屬的航空公司瀕臨破產。“有時候銀行和租機公司把飛機交給我們，只是因為覺得航空公司財務上有困難。”馬克解釋道，“銀行想在航空公司完蛋之前中止合約，一旦航空公司破產，追回資產十分困難。”
　　更有趣的是，格雷戈里公司還會把飛機零部件賣給行業外的人，比如雕刻家、藝術家、家具制造商和電影工作室。甚至有一些收藏者會購買特別的部件，如飛行員的操縱裝置。飛機上的座位也有市場：大約30%的座位在航空業內部回收利用；剩下的座位不再適合飛行，賣給了學校、藝術學院和私人收藏者。經濟艙的一排座位（三個一賣）在公開市場售價175英鎊；商務艙的座位（兩個一賣）售價200英鎊，頭等艙售價250英鎊。喜歡改造閣樓的主人買來這些當椅子甚至當床來使用。布拉德利說：“我們接到過一份非同尋常的訂單，一個男人想布置家庭影院。他訂了六個椅子，還想保留所有的電子設備，這樣就可以在家中體驗坐飛機時看電影的感覺，為此他花了1500英鎊。”
　　雕刻家會用艙門、機身的一部分和舷窗為材料，創造加工出藝術品。22歲的設計師威爾·沃姆斯利用飛機廢料設計裝飾鏡、落地燈和桌子。他也設計其他東西，包括把飛機座位改造成金屬椅，把油桶和飛機輪子改造成咖啡桌，用飛機舷窗制成鏡子，不少家具商都爭先恐后購買他的改裝品。威爾對自己的設計公司信心十足，他認為生意一定會蒸蒸日上。他最近剛剛從塞內加爾國際航空公司購買了一扇艙門，為格洛斯特郡的顧客改造成一個巨大的相框。
　　布拉德利會收到一些荒謬的要求。“總有人發郵件或者打電話問我們，能不能買一整架波音747飛機放在后花園，或者用一架飛機當作新餐館的場地。這些人是理想主義者。我會問他們，你們覺得我們該怎樣送貨呢？他們會回答，‘難道你們不能先把飛機拆解，然后在我的后花園重新組裝起來嗎？’我會這么回答，‘是的，當然可以，我們能這么做。那您打算出幾百萬英鎊呢？’我們的對話通常就到此為止了。”
　　幾乎100%的飛機都可以回收利用，但只有75%的報廢汽車可以回收，其他的汽車都會送到垃圾填埋場。布拉德利認為這兩個行業之間的差異應該引起深思，因為汽車制造業規模巨大，而且潛力無限。目前，航空客戶和環境已經形成“雙贏”格局：由于銀行家提前好幾年就讓飛機“退役”，選擇廉價航空的乘客仍然可以乘坐最新和最省燃料的飛機。航空業對飛機許多部件加以回收，既保護環境，又推動了回收產業的發展。英國和美國在這一方面處于領先地位，美國也有諸如國際航空回收公司這樣的企業，在內華達州的荒漠也有停放飛機的大型設施。
　　只要對新飛機的需求繼續上升，航空業廢品回收的生意就會越來越紅火。最新數據顯示，經歷短暫低迷后，波音和空客的訂單數量又穩步上升。2011年，空客獲得1419架飛機凈訂單，波音643架。此外，航空旅行規模擴大，廉價航空公司不斷開辟新航線，中國和東南亞的航空業迅猛發展。這促使銀行和租機公司把更新的飛機送到如國際航空回收公司這樣的地方拆解。
　　自從15年前在科茨沃爾德拆解第一架飛機以來，國際航空回收公司已經在英國和歐洲所向無敵。這家父子公司很快就要收到第500架飛機。“我們希望能夠繼續接手更新的飛機，然后讓它們重新派上用場。”布拉德利說道，“總之，我希望我們今年拆解的飛機數量能夠再創新高。”
　　[譯自英國《星期日泰晤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