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回老家,見父親端坐在火桶上看電視,他老人家安逸自在的神情,讓兒子我安心踏實。
父親坐的這火桶是我買的,是我在江南實習時買的,為的是給怕冷的父親取暖,也算是盡兒子的一點孝心。
一晃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這火桶已被煙熏火燎得漆黑,且桶上有不少疤痕,然而由于父親精心呵護,它堅固如初。無論誰坐在上面,仍紋絲不動。腳插進去,襖子蓋嚴實了,會通體暖和,心生燦爛。
高齡父親有支氣管炎,他就靠著火桶這老伙計的關懷與嚴寒強力地抗爭,把冬日過得生氣活潑。
每日清晨,母親生火熬稀粥,有意地往火灶里添些硬柴,這樣潛入火盆里的碳火就旺盛些。粥熬得差不多時,母親費力地坐火桶里拔出火盆,把灶里的炭火夾入底層,覆上一層閃著火星的薄灰,母親把火桶放回原位,用棉絮搭上,火桶便成為溫暖如春的世界。
大功靠成,母親長吁一口氣,臉上掛滿得意,像得勝的將軍。我明白,母親如此欣慰,是因她為父親辦了一件實事;母親的滿足,是她自覺對父親的呵護落到了實處。
父親起來了,孩子樣的坐在火桶里,身體不再顫栗。喝著母親熬的滾燙的稀粥,暖和身子的父親臉上流淌著光彩,夸獎起母親來:“老婆子,你熬的稀粥好吃!”母親假裝不滿:“光稀粥好吃呀?還有火受用吧!”“是哩!是哩!真好了你,不然我都不敢起來。”父親給力地贊母親,母親對父親也更加的給力——為父親夾了一大筷頭的熱菜。
上午閑的時候,父親會招呼母親:“老婆子,快過來,烘火篩!”母親腳插進火桶里,父親會把自己滾燙的大腳輕輕地搭在母親腳背上。這微小的舉動,我想應該是粗中有細的父親對母親細膩的肢體回報。
中飯燒好了,母親又開始炭火。母親操作時,大意了一點,碳火桶里冒出了青煙,嗆得父親劇烈地咳嗽。母親一個勁地抱歉,把未燃盡的炭頭子夾掉,一通忙碌,滿身煙灰,父親小心地把母親發梢上的灰塵拍掉。
我站在父親面前,父親招呼,母親催促:“快進火桶,里面暖和!”我把腳插進火桶里,聞到了一股煙火味。我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滲透了鄉情親情的煙火氣息,進入骨頭間血脈里,暢快之極。(編輯 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