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溫

　　 日子就是這樣，因為舊，又因為一再深重的舊，而這般溫暖、這般清涼。薄薄淡淡的，又漫著輕輕盈盈的香。舊時光就像是隱藏在老巷深處的那抹黃昏，不動聲色地暈染著老墻上蒼綠的青苔，干干凈凈，清美絕倫。
　　 一直都喜歡那些有味道的東西。喜歡“譚木匠”的舊。第一次遇見它，是在一個喧囂的商城里，四處都是被精心裝飾過的各式名表首飾專柜，傲氣十足地尊顯著買者的身份與地位。只有它，靜靜地待在角落里，一個古樸沉重的木柜子，被分割出許多的小格子，里面擺滿了木質的梳子、鏡子和佛珠手鏈。看到一款紫檀木質的小鏡子，一朵青花安暖清秀著纏繞于檀木之上，捧在手里打開，鏡子里是一張驚喜的臉，仿佛隔世的繾綣，只等著我來尋它。付過款取貨的時候，它被裝在一個粉色綢緞做成的香囊里，溫溫吞吞地暖著心底最深處。那一刻，突然覺得，四周所有的柜臺，其實都是為了它而存在的。那么多的金粉浮華，只為襯著它的沉穩、厚重與大氣，也只有它的那份老舊，才襯著這世俗里的一份清暖。
　　 兒時最喜歡待的地方，是姥姥的老屋。老屋的土炕上有一個被生了銹的銅鎖鎖著的木箱子，姥姥高興的時候，會哼著小曲兒打開箱子。
1b08610d0189ac035196dd26705cf8a6c9b8152652dcd87b0ac26f54e701a2f1　　 里面有幾塊大洋，一大把生滿了綠色銅銹的銅錢，還有姥姥出嫁時的嫁衣。那嫁衣是姥姥自己親手縫制的，老舊的紅做底料，上面是一朵朵黃色的綠色的正盛開得沒心沒肺的花兒，它們以那樣妖嬈的姿態，訴說著一個女子最美麗的時光。
　　 常常拗不過我，她只好配合著把這大紅大綠的衣服套在我矮小的身上。
　　 時至今日，我仍能清晰地記得，陽光透過小窗戶照在土炕上，我站在光里，面前有不斷泛起的塵埃。姥姥仰著臉瞇起眼睛看我，像是在看臺上的戲子，那雙干涸的眸子里總會閃著一股溫潤的光。
　　 當時年幼無知的我不曾想到，人生的劇早已經搭好了臺子。序幕拉開，嬉笑怒罵都只能是我一個人的舞臺，舞臺的規則是沒有彩排機會，沒有悔棋重來的可能。
　　 喜歡這樣蒼茫地端坐在舊時光里，不媚不艷，不濃不烈。
　　 能安安靜靜地走在朝夕間，是福。
　　編輯 / 蕎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