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大學室友共有六個,其中老三外號“賽華佗”,我們都親切地叫他佗子。佗子出身于醫學世家,雖然沒有繼承父母衣缽,但他從小耳濡目染,居然也有一身不凡的醫術。
開學不久,我們老大的眼睛一夜之間腫了起來,佗子翻起老大的眼皮看了看,說老大得了紅眼病,還從自己的小藥箱里找出兩支眼藥水扔給老大,說點幾天就好了,老大馬上打開電腦百度,然后鄙夷地對佗子說:“得了吧,我才不信你這庸醫呢,我的眼睛不干、不澀、不癢、不痛,更不發紅,根本不符合紅眼病的表現。”我們一聽,可不是嘛,紅眼病哪有眼睛不紅的道理,遂不再答理佗子,而是簇擁著老大去眼科醫院看病去了。
從醫院回來,我們就對佗子的醫術佩服得五體投地了,老大果然是紅眼病,而且第二天眼睛就開始發紅了,專家開的一大堆眼藥水里面,有兩支就和佗子給的藥水是一模一樣的。
老五都上大學了,還一直保留著啃咬指甲的壞習慣,結果他有個手指甲一側起了個大大的膿包,醫生告訴他,要做個小手術,先打麻藥,然后將膿包切開,放出膿液……老五從小就怕打針,一聽又要打針又要動刀的,嚇得一溜煙就從醫院跑了回來。
佗子聽說后,晚上趁老五熟睡之際,從自己的藥箱里拿出碘伏消毒液、棉棒和針頭,消毒后,拿針頭在老五手指的那個膿包上刺了一下,一股膿液瞬時就冒了出來……老五居然都沒醒。
打這以后,佗子就贏得了我們寢室送他的“賽華佗”稱號。雖然我們身體都很好,佗子基本無用武之地,但這并不妨礙佗子成為我們寢室絕對的醫學權威,于是后面的故事也就自然而然、順理成章地發生了。
這天晚上睡覺前,老四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臂和手心有幾個紅點,佗子看了一眼,就驚叫起來:“哎呀,是出血點!”老四忙問:“出血點是什么病?”佗子搖搖頭說:“不是什么好病,出血點一般見于血液病,比如白血病……”佗子的話把老四給嚇了個小臉煞白,佗子連忙安慰他:“看把你嚇的,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白血病還有胸骨壓痛呢,你又沒有。”說完,佗子拿手指在老四胸前按了一下,老四便殺豬般地叫起來,連連呼痛,這下,不光是佗子的表情凝重起來,就連我們幾個也嚇壞了。
老四開始號啕大哭,大家慌了,就要立馬送老四去醫院。還是佗子冷靜,他安慰大家說:“都別急,首先,是不是白血病還沒最后確診,其次,醫院夜間急診費用是要翻倍的,我們最好明天白天去醫院,看病不急這一時。”大家一致表示聽佗子的。
平時大家的嘴巴比誰都損,可這時好像一下都卡殼了,不知道怎么安慰老四才好。可憐的老四,先是號啕大哭,漸漸變成了抽抽嗒嗒,他可憐巴巴地對我們說:“今晚哥幾個都不要睡了好不好?陪我度過這最后一晚吧,過了今晚,也許我就再也回不到這個寢室來了……”
嗚嗚,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我們忍不住都哭了起來。
老四抽抽噎噎地對老五說:“老五,哥對不住你,你從家里帶來的牛肉干,總是沒吃幾次就沒了,其實都是我偷吃的,你要罵就罵哥吧,不要再讓大家一起挨罵了……”
以前最小氣的老五,這時也變得豪爽起來:“老四,我罵你干什么,早知道你喜歡吃我媽做的牛肉干,我就全留給你了……”
老四又對我說:“老二,我也對不住你,兩個月前我借過你50塊錢,說有錢就還你的,可我發現你忘了,就故意沒還你……”
我哭著拉住老四的手說:“老四,別說了,不就50塊錢嗎?再說了,有一次你口袋里掉出來100塊錢,我拿去花了,也沒跟你匯報……”
老四急了:“你這人怎么這樣,我說我的錢總是花著不夠數……算了,說這些又有什么用呢,如果能活著,我情愿把我所有的錢都送給你花……”
老四又轉向老六:“小六兒,哥今天也對你說實話,自從進這學校,哥就沒買過手紙,都是用你的……”
老六哭著撲到了老四的身上:“老四,你別說了,其實真正對不住你的是我,我喜歡你的女友曉雅,為了把她從你手里搶過來,我偷偷對她說了你不少壞話……”
老四無力地搖搖頭,說:“小六兒,曉雅是個好女孩,哥這輩子是沒有這個福氣了,哥現在就把曉雅轉讓給你……”我們面面相覷,心說女友也能這么轉讓的嗎?
老六悲喜交加,幾乎要對天明誓了:“四哥,你就放心地走吧,你未竟的事業,我一定替你完成……”
真是太煽情了,悲傷的氣氛在寢室里蔓延開來,大家互相作著檢討,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推心置腹過,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大度過。
終于,大家熬不住了,一個接一個睡著了。只有老四睡不著,天一亮他就起來了,雖然他平時一向懶于梳洗,還是決定今天早上要好好洗把臉再去醫院。他洗著洗著,忽然發現手心的紅點沒有了,他連忙又去洗手臂上的紅點,紅點也消失了,這個驚喜可太大了,老四一把把佗子給揪了起來。
“你個死佗子,你個庸醫,你個張悟本,你就這么想讓我早點死啊?我這哪是什么出血點,我剛想起來,這是昨晚我用紅色中性筆寫字,不小心弄到身上的!”
大家全醒了,緊接著,寢室里響起了一片討伐聲:
“老四,你賠我的牛肉干!”
“老二,趕緊還我50塊錢!”
“老四,以后不準再用我的手紙!”
“小六子,把我的女友還給我!”
“破佗子,賠我精神損失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