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邊

　　我去姑姑家赴宴，午后順道去了她家附近的一座小有名氣的山。
　　還是初春，空氣中仍夾著少許寒意，陰雨竟趁著這個時候悄悄來了。剛行到山腳，遇見兩個小孩：小的稍胖，衣服穿得厚厚實實，像個大粽子；大的十歲上下，身材瘦瘦長長，像根火柴梗。他們的談話引起了我的興趣。
　　火柴梗說要講這座山從前的故事，小粽子極為興奮。火柴梗講的是，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好膚淺啊！我立刻打斷他們：“后面是不是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故事講的是，從前有座山……”兩個小孩對望了一眼，小粽子嘴一扁，哇地哭了：“哥哥你騙我……這故事都聽了好多遍了……”火柴梗連忙安慰小粽子：“都是這姐姐不好，我要講的才不是這個呢！故事講的是……”我饒有興味地要聽聽新鮮，呀，火柴梗居然化用了一段金庸小說里南帝的故事。
　　我為剛才的魯莽感到慚愧，正準備開溜。小粽子突然又問：“山上有和尚，山下有什么呢？”“山下不是有我們嗎？”“那山的那邊呢？”“有藍精靈啊！”我突然覺得很無語，雖說歌里面這么唱，但現實中哪有藍精靈啊，小孩子們到底是膚淺的。我不屑地嗤笑，轉過頭認真地對小粽子說：“姐用人格給你擔保，山那邊不可能有藍精靈！”小粽子雖然不知道人格是什么，但看著我霸氣的表情，還是很認真地點了點頭。
　　慢慢往上行，間或有雨從傘外斜灑到衣服上，不知怎地我又想起那對已落在后面的小兄弟倆。火柴梗真的誤人子弟——他先是開講庸俗的故事，后又篡改金庸的小說，最后還外贈一個天馬行空的童話。幸虧我告訴了小粽子真相，不然他被騙得多可憐啊……我不禁啞然失笑，得意于自己年長者的理性。
　　小山不高，不覺間已登臨山頂，放眼望去，風景好極。山下還有個公園，很是熱鬧。門口有幾個擺地攤的，旁邊蹲著一大圈子的大人小孩。賣啥呢？望遠鏡里定睛一看，心猛地一沉——藍精靈！我倒抽一口涼氣。山的那邊咋真的有藍精靈？一滴雨水飛進衣領，冰涼冰涼的，令我不禁一顫。
　　剛才還說火柴梗誤人子弟，其實自己才是信口雌黃。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為什么接下來一定得是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這種循環呢？我刻意打斷了他們豐富的想象，卻不以為恥，不是更膚淺嗎？自以為聰明的我，總是喜歡拿常識來肯定或否定某些東西，但火柴梗另發異想的山僧故事和山那邊意外出現的藍精靈，告訴了我——我否定的不一定有錯，我肯定的也不一定正確。到底是哪里出了問題？是世相復雜而難以預料，還是我們早已習慣了想當然？
　　生活中，我們總喜歡依憑經驗“口出狂言”——遇到太過尋常或太過特殊的事情，我們總是信心十足地放言“絕對的”或“不可能”；但事物的真相，并不總能依靠常理或推測得出。俗話說“百密終有一疏”，常理作為多數人所認定的東西，自有它的合理之處；但常理不能等同于真理，意外總在常理的附近如影隨形。
　　朋友們，沒有親歷，最好不要言之鑿鑿地妄下結論。山的那邊始終在變化，我們只有登上那座山，才能看清山的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