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的第一個月(組詩)

十字路口

秋蟬掉進冬的窟窿

我無處可逃

在有風的瓶口

撞見新年

假花在廣場上堆積著冰冷的春意

新年開設了無數的十字路口

這些熟悉的路口似乎一直都存在

幾十年來我在各種各樣的十字路口

直行或拐彎 彷徨或遲疑

有狗舔過

有蛇爬過

大軍一般嘈雜的腳步聲讓人驚慌

我曾和著這樣的節奏生機勃勃疲于奔命

紅燈綠燈黃燈

黃燈紅燈綠燈

現在躲在一個豪華的鐵盒子里

舉著一棵枯萎的樹

不管我的心情如何的一片荒蕪

2012年第一天的早晨陽光燦爛

拐彎拐彎再拐彎

拐進一個十字架的殿堂

我祈禱下一個十字路口簡單而清新

（只有揚起的柳絮和槐花）

像兩根無意相交的樹枝

被孩子的小腳一踢

只剩下綠綠的田野

至于恰巧相似的十字架

我無論如何也背不動它的苦難

那么就把它裝在心底

以后所有的路口

都會是虛設

都市之夜

這巨大的夜被裝扮得色彩斑斕

再也找不到童年無邊的黑了

女兒習慣看著窗外高樓閃爍的霓虹入眠

這與她媽媽小時候端著粥碗

跑在廚房和堂屋之間的黑中不同

女兒不知看不到星星的悲哀

這幾百萬才能買到的家家戶戶像一只只抽屜

在鋼筋混凝土中開開合合

泥土被嚴重遺忘

為了迎接新年都市樹都穿了彩燈

整夜整夜鬼一樣地閃耀

馬路上的車不知疲倦沒日沒夜地跑

拉開燈

光就慘白慘白地照亮一切

關了吧

反正不拉窗簾這絕對不像黑夜

這白不白黑不黑的都市

難怪抑郁癥分裂癥瘋子傻子日漸增多

這夢里鬼怪精靈殺人放火幕幕逼真

一只老鼠爬到電線桿上

宣告占領地下地上皆大獲成功

人類已活在電纜里

時間空間黑夜白天已不重要

不知上帝創造的夜幕究竟怎樣

在他眼中燈火闌珊是否等同于千瘡百孔

天使是否愿意在這樣的環境中降臨

反正我被這高樓大廈壓得喘不過氣來

多想提一桶墨水

澆在都市的夜空

然后掐斷過去定格一切

在平靜中

享受一次都市之夜的死寂

黃 昏

漸漸冰冷的色調

漸漸模糊的外景

那窗外該死的象征現代化的高樓

那煤煙與尾氣摻雜的黃昏

那讓人窒息的活在都市的追求

飛馳的田野哪去了

紅紅的落日哪去了

裊裊的炊煙哪去了

那喊一聲讓你心跳而喜悅的狗吠

哪去了

以為是黃昏背叛了我們

卻是都市囚禁了我們

被放逐的落日

是我們落進文明陷阱的心

深夜火車

一條現代版的毛毛蟲

吞吞吐吐

不同的人和心事

在不同的時間進入不同的場景

夜從未被切開

夜被穿心而過

那犁不開的霧剝不開的黑

粘在夢里

從嘈雜的站臺到嘈雜的站臺

從家到家

從客棧到客棧

從夜到夜

村莊田野被省略

夜被收割

冬

那女人站在風里

像一只憂郁的困獸

村東竭澤而漁

村西殺雞取卵

九十八歲的老人平和地耳背了

千萬別愛上春天

否則冬天會很難熬

那女人居然用命狠狠地愛

注定了一冬她的腳都會冰一樣涼

月 圓

十六是個分水嶺

之后

月亮會一天天瘦下去

二十年前冰清玉潔的圓月

使我的心情有一點點回暖